那枝花摇曳着,落下的花瓣正巧缀在她的发间,浅粉的发藏住飘落的花瓣,两者相融,不分彼此。
司郁将视线移开:“……不讨厌。”
得到回答的季声声不再逗他,但弯起的眼睛显露出主人的好心情。
进入游戏之后,司郁第一次有些后悔那时开口说要试试游戏。
本以为是进游戏放松心情,可现在却一点没放松下来。
倒不是反感季声声的说话方式,只是他不习惯。
司晨也好,合作伙伴也罢,少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也许曾经的司晨会,但随着年龄增长,司晨也不那么喜欢和他接触了。
或许是因为他这些年越来越老气了吧。
说不定……可以借着游戏和司晨多些交流。
想到这里,司郁瞬间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探索欲。
疗养院的建设确实如季声声所说,算是合格。
石板路,小桥流水,栽在角落的柳树,生长旺盛的花丛与飞舞的蝴蝶,藤蔓顺着建筑物的墙爬上窗沿,带去一片阴凉。
鹅卵石被打磨圆润,嵌入地面,被刻意做成八卦图的模样。
外面看着破败,里面倒是不同。
司郁若有所思。
内里的设施显然一直有人在精心维护,比起外面的惨样,里面更像是一个供人游乐的大庄园。
非要冠上疗养院的名号也不是不行,只是最初这处地方应该不是按着疗养院来规划的。
边走边看,不过数分钟,两人就走到了小路尽头。
一栋红砖小楼立在道路前,门上把手包裹的金箔展现出这栋小楼曾经的辉煌。
几盆蝴蝶兰正惬意地舒展身躯,一位戴着八角帽的男生站在旁边,背对着他们。
他愣愣地举着喷壶,抬着头盯着门前贴的告示。
被帽子压得翘起的头发不规矩地打卷,偏棕的发色在阳光下显得透亮。
“就是他,”季声声压低声音说,“他的变化很大。”
在来疗养院的路途中,季声声帮着司郁把陈不少的社交平台全部调出。
陈不少并不喜欢在网络上发太多东西,但短短几条动态也能看出他的偏好。
球类运动、观看比赛、抱怨考试……
陈不少和大部分同龄男生一样,身体素质正常,心理也称得上健康。
且不论身体素质正常,心理状态也没有问题的陈不少为什么会住进疗养院,仅看目前他的状态,就与之前社交平台内的照片截然不同。
简直是两个极端。
陈不少缓缓转身,他的动作慢得像质检不合格却非要安在一起的齿轮,每一次动作都让僵化的关节经历磨难。
他的视线落在季声声身上,随即才移向司郁。
“大侦探,”他说,“你们来了。”
司郁突然觉得有些发凉。
凉意以陈不少为中心蔓延开来,攀到他的身上,附骨之疽。
“发什么呆呢?”
女孩的声音冲淡了寒意,她似乎一点没注意到眼前人诡异的气息,仍笑盈盈地走上前。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不过中上,可站在佝偻身体的陈不少面前,却隐隐高出一些。
司郁闭眼。
他早该明白,司晨喜欢的角色从不会因为不确定而犹豫,她总是喜欢直白且富有生命力的角色。
不那么委婉的描述就是——有股蛮劲。
他默默收回想要拉住季声声的手,决定站在原地观摩助手小姐的发挥。
助手小姐在陈不少身前站定:“你认识我?”
突然抛出的问句让陈不少的动作更呆了,他迟疑地点头:“我认识你……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生日,你的爱好。”
季声声的表情戏谑:“同学,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发言不属于正常社交范围吧?难道在我的睡梦中,搭讪术语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陈不少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他的脸涨红,像放在滚烫的水中浸泡过久的西红柿。
同时,他急促地开口:“不不不、我只是想说一句,生日快乐,而且、我不是变态,我有女朋友的!”
季声声转身,摊手道:“怪人,对吧?”
饶是司郁也生出了吐槽的心。
论怪人,这两位堪称半斤八两,瘸子嘲笑跛子,态度水平都保持相对持平的状态。
陈不少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原先红得不正常的脸被拍出一个煞白的巴掌印。
古怪的行径没引起季声声的警惕心,她露出点感同身受的神情:“被人误会是不好受,但太用力真的会疼。”
…难道是我的反应不正常吗?
司郁忽然觉得这款游戏恐怕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冲击力。
陈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脸颊:“吓到你了吗?啊、你们是来入住的吧,我带你们进去。”
红砖小楼内的设施比它的外观更接近现代生活,至少不会让人疑心住在其中的便利度。
小厅内立着两台自助售卖柜,零食饮料摆得齐整。旁边挂着“医务室”牌子的房间掩着门,隐约传出细碎的对话声。
陈不少从靠墙的书桌抽屉中取出一支笔,递给他们:“进来要登记。”
桌面上就是陈不少说的登记簿,簿子不厚,只用了寥寥几页。
见两人没有动静,陈不少催促般把笔塞到季声声手中:“第一次登记之后就不用登记了,很快的。”
季声声干脆提笔:“姓名…性别…联系电话…出生年月…到访原因?”
“治病。”
季声声侧目:“治病?”
“当然,我们是病人,”司郁说着,接过笔写下一行字,“但在我们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前…”
笔尖被按在纸上,留下一滩墨迹。
“陈不少,还记得那封寄给我的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