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能抛开个人情绪,顾全大局,本相深感欣慰,不如今夜你们暂且歇在此处,明日清晨我们一起游说其他州府。”
此时已经是亥时过,几个人也没有拒绝左丞相的好意,直接宿在了潞阳。
广陇那边,詹平也已回了营帐休息,贺跃尘便也不再让人枯等,让他们拿铺盖来,都宿在外城。反正地上城楼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直接垫上点东西便能躺下睡觉,没啥好嫌弃的。
赵有才见东家睡在城楼,自己不好意思睡在衙门,要来陪他们打地铺。贺跃尘哭笑不得,“赵工,我们在路上都能睡,这又算不上辛苦,你快快回衙门去,多想想正事。”
听这话,赵有才也不再坚持,下了城楼。两方都按兵不动,相安无事地睡了一夜,翌日卯时前便有赭袖军回信。
詹平立马问:“徐将军如何说?”
“徐将军说撤军,这是他的小兄弟。”
就这样撤军,哈单夫自然不肯,连忙插话,“又不属于同一阵营,谈何兄弟?他们若继续攻城略地,难道我们次次都要避让吗?”
回信的李胖显得很为难,只能盯着詹平的脸色看,后者心中亦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只能再次问李胖,“将军除了说这个,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胖连忙点头,“将军说大帅交代过,在不得不对上这个小兄弟之前,先得干掉其他对手。”
此话一出,哈单夫脸色骤变,“难道此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么?值得大帅和将军如此费心?”
詹平咬咬牙,驱使马儿上前一段,扬声喊话,“阁下,不知你们下一步有何打算?”
贺跃尘始终透过洞口观察着下方,知他应该是接了徐欢的撤退命令,便回答:“如今津中除你们堰州以及运河附近的三个府城之外,其他皆已被我占据,我不愿与赭袖军为敌,亦期待有朝一日合二为一,你们可直接如实汇报给徐将军,让他拿主意。”
听他这话,詹平和哈单夫都是暗暗心惊,这才多久的工夫?竟然就连续夺取了大半个津中...
哈单夫还待劝说,詹平却是坚持撤离,胳膊拧不过大腿,哈单夫只能无奈跟着大部队转移。但在路上时他仍是忍不住要说动詹平,“詹副将,如今可不是讲感情的时候啊!等到对方坐大,到时候只怕是一场恶战,何不趁现在将其收服?收服后亦可再谈兄弟感情啊!”
詹平何尝不是如是想?只是他知徐欢既然把祝广进一起带上,肯定不是瞎说,必然是有这么回事儿。
“行了,你我都不是决策人,如今他们还是箭矢弯刀,而我们已有火器在手,大帅亦收服了十万人马,我们不可能输。”
见他不欲多谈,哈单夫只能识趣地闭了嘴,好在李胖说了一个好消息平复了两人的心情,“我们昨夜已经占领了樊湫。”
听闻喜讯,詹平的面上这才浮现出笑意,“我军能人辈出,必然能荡平一切阻碍!”
他们撤回了堰州,贺跃尘那边才算暂时解除危机,赵六却颇为不甘,“那个蒙古人怎么不劝主帅开打呢?真没胆量!”
见赵六这副模样,狗儿感到十分纳罕,“谁给你这么大的口气?他们的人数可是我们的两倍。”
赵六不以为然,“十倍又有何惧?东家以一敌万,你以一敌千,其他人皆以一敌十都够全歼敌军了。”
狗儿哼笑两声,“小心东家听了你自大的话,训你一顿!”
闻言,赵六才收敛了些,观望四周,并无贺跃尘的身影才放了心。
当下,堰州暂时取消行动,詹平又迫切希望当面问明徐欢的意思,遂交代了留守的人后,便带着李胖一行百人赶回绥平。
正巧徐欢也想问那些百姓的后文,詹平不防,面上显得有些不自然,徐欢立刻严厉重复一次问题,他才不得不如实相告。
得知十多万百姓连同妇孺皆死于大都守军刀下,徐欢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竟跌坐在椅上,“都怪我!怪我...”
正是怕徐欢如此,詹平才选择隐瞒,此时立刻跪在徐欢身边劝解:“将军无需自责,我们总有一日会为这些百姓报仇雪恨!”
徐欢心头仍是沉痛懊悔,悔自己提议让这些人去大都申冤,詹平焦急不已,“怎么也怪不得将军呀,是长阳军先不做人,不转移这些百姓,朝廷驱赶百姓也是不做人,即便不去大都,这群人也活不过半个月...”
为转移他的注意力,詹平便说起广陇的事,“那人让我如实汇报,如今津中除了堰州和运河附近三处府城,其他皆已在他手中。”
徐欢也颇为讶异,“小贺的动作竟这般神速?”
听他称呼亲切,詹平更加好奇,“将军怎会识得此人?”
“之前长阳险遭屠城,陈昌跪求我们援助,但巴哈一众皆精兵强将,我们拼死杀退了一次,本也没有把握第二战还能克敌。恰巧长阳范将军的旧识,也就是小贺,单枪匹马前来救他,知长阳有难,亦留下助我们克敌,后面也幸得他射杀巴哈,才能一举歼灭敌军。”
闻言,詹平心脏突突狂跳,徐欢见他面色有异,便问:“怎的?”
“...将军,我们除了江余,还抢不抢夺其他州府?”
“小贺说运河附近的没有占据,或许是为留出通路,避免朝廷盯上他,想来是要蛰伏。我们虽有火器在手,却也不能太过冒进,如今先收割江余,再做他算吧。”
“将军,你和大帅为何唯独对那个小贺如此特殊?万一对方坐大,届时我们该当如何?”詹平猛地站起身,语速飞快,“若顾及兄弟感情,亦可在收服他们之后再讲这些,孰轻孰重,将军可要分清楚呀!”
徐欢脸色一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詹平见状又再次跪地,恳切劝道:“将军,我所言皆是为我军弟兄着想,如今朝廷为何数日都无法攻克渚州?自是因为长阳军已经坐大,假若朝廷三个月前便大举派兵镇压,长阳军如今早已站在奈何桥上排队投胎了...”
徐欢见他红着眼眶跪地劝说,句句皆是衷心,也有些动容,弯腰将其扶起。詹平仍是殷切地盼着他作出表态,徐欢起身,负手背立,叹了口气,“我知你句句忠心,可我是人,不是一把刀,我欣赏小贺为人,他有胆识有能力,亦行事磊落,你若处在我的位置,便知我感受。将来之事,谁又能言准?如今朝廷兵力还未大举削弱,又有各路起义阵营,此时把刀尖对着友人,恕我徐欢办不到。”
詹平还待开口,徐欢又猛然转身,凌厉警告,“你们谁也不准私下搞小动作,坏我赭袖军的名声,要战,我们光明正大地战。”
“是!属下谨遵将军指示。”詹平别无他法,只能行礼表态。
徐欢的这个原则,恕陈昌不能苟同,他如今可没有赭袖军这么自由。车乐根带着二十余万大军围攻嘉郢,又强令长阳蔚桓两地的五万人全部集中过来,想待着不动?那车乐根的火炮就得动一动了。
是以,之前耍无赖的那群人也不得不屈服,他们虽来了,但已做好打算消极怠工。车乐根如何猜不到他们的心思?直接命令他们打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