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都到门口了,还能不进去?”
“要不我们带上弟兄们一起?”
“你忘了上次我们一起去被罚的?我蹲了三天的茅坑!”
“我不怕蹲茅坑,我怕那药,呕……”
元洵听他们讲话,应该是发现了但田角还不知道,想来是田角小弟们不敢告诉他,私下带人寻找。
几人又推搡半天,元洵都要睡着了,终于一人忍不住道:“别磨叽了!我们比打水漂,谁打的近,谁去报告大哥。”
众人纷纷说这个主意公平。
公平是公平,但元洵此刻在水中可怎么办?
赶紧折了只芦苇杆含在口中,整个身子沉下去,按照月亮的位置定方向,朝另一边游去。
*
秋夜水中寒冷,游水格外的耗力气,他今日又吃的不多,估摸着自己游不了太远,便只沿着岸边游。
过了许久,才浮出水面。
湖这一边的景色与刚才的又有所不同。
不再是成片的怪石和芦苇,转为平整的堤岸。不远处岸边长了些美人蕉,高挑挺拔,叶片浑圆,花瓣舒展恣意,看上去既娇艳又有几分高傲不屈之态,颇有意趣,一看便是有人精心打理过。
元洵心下欢喜,这说明周围有人住,有人住肯定有路下山。
他又重新没入水中,往美人蕉那处游去。
游了片刻,见到水中有木桩,往上一看,是一片长方形的阴影,应该是一座小栈桥,再不远处,有一艘小船的船底,更是说明,周围一定有人居住!
他刚想上岸,栈桥上竟然冒出田角的声音,不再神气,反而有些敢怒而不敢言:“大半夜的你还要在这儿钓多久?不是我说,你见过谁钓鱼鱼钩都是直的,还用草药做鱼饵?哪条傻鱼能咬你这钩,我给它供起来叫爷爷!”
元洵立马凝神,不敢多动,怕被发现。
另一人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陪钓一晚上鱼,一个主意。”
田角无奈道:“知道知道。要不是哪该死的夏侯雄又派人来骚扰我,我没法子了来找你商量,我才不大晚上跑这里来陪你钓鱼。你们这些钓鱼佬的爱好,我真不懂。”
钓鱼佬不说话,田角是个闷不住的人:“不如你先跟我说个主意,我让小崽子们先去办,这办也需要时间不是?”
钓鱼佬道:“跑。”
“跑?”
“跑。”
田角炸了,一脚踢翻了鱼篓:“我在这儿大半夜陪你钓鱼,你就给我这个主意?我要逃跑还来问你?跑了之后我得被笑成什么样?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说话就说话,踢我鱼篓作什么?”钓鱼佬道,“夏侯雄已经吞并了怀荒郡近半的山贼势力,若是往北还好说,若是他想往南发展,你这里是必经的道路。而你的实力又远不如他,你说他会怎么做?”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敢就直接跑了啊?我那些小弟会怎么看我?”
“他们本来也知道你几斤几两。”
“你!”
田角自然知道自己斤两,但钓鱼佬怎么可以直接点出来?
越想越气,拿起石头一块块往水里砸,其中几个砸到元洵身上,痛得他直咬牙。
到了后来,扔石头也不解气,他开始脱衣服:“我下去捉鱼,他奶奶的,我一时辰捉的鱼准比你一年钓的都多!”
钓鱼佬不知道急不急,反正元洵急了。
这田角跳下来,怕是鱼没捉到,先捉到的是自己,这可真是千里送人头,何苦费力气?早知道还不如躺在原地被他小弟们捉回去呢!
田角就要表演一个鱼跃龙门,田角小弟却急急跑过来,把他打断:“大哥,不好了,那小子跑啦!兄弟们拼死要抓他,不想他竟然像练了神功一样,把我们一个个打倒在地,飞了出去,跟神仙一样,这小子,不是人!”
“啊?”田角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没看错?那小子?神功?你吃错药了吧你!”
钓鱼佬一个眼刀飞来,田角连忙转开话题:“不是,你再说一遍,他怎么跑的?”
小弟道:“他,他说他是紫微星君下凡,说大哥你是田间的癞蛤蟆,还想收他做小弟,真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呃,就是给他供上几盘子猪肉,他也不愿意!”
这完全就是胡说了,且不说意思对不对,这词就不是元洵会说的词。
但田角哪里想的到那么多?他一把抓起脱下来的衣服又穿上,骂道:“混账!给我搜山,满山地搜,搜到了我要用十八般酷刑让他做我小弟,看他还敢瞧不起我!”
元洵在水下抖了抖,只觉得这次要是被田角捉到怕是吃不了兜子走。
要说也是他倒霉,怎么游来游去,竟然游回了田角的地盘。他只好努力把自己藏在栈桥下,以防被发现。好在田角说要亲自去抓元洵,等田角走了,他再解决那钓鱼佬,便可逃走。
他正自盘算着,不想田角小弟又添油加醋说了几句,田角一发疯,突然拿起大刀砍栈桥,嘴里骂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元洵连续几次差一点就被刀尖砍到,急得连忙往桥外游,一不小心头撞到桥在水下支撑的木桩上
咚的一下,头晕眼花,再加上一整日的逃命奔波,终于力气不支,身体往下坠。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溺死湖中,赶紧挣扎着抓住旁边一切可以抓的东西。
可此刻眼前发黑,恍惚中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青青的,像是面团子一样的东西晃来晃去,用手抓抓不住,他一咬牙,张开嘴,用嘴咬住面团,突然觉得一股力把他往外拔。
是钓鱼线!
他使出吃奶的劲双手握住鱼线,鱼线虽然晃动,但一直向上,不一会儿,一人抓住他双手,把他拖了上来。
田角小弟:“水鬼啊!救命——”
田角:“你个钓鱼佬,还真被你钓上一条鱼来?还是人鱼?”
钓鱼佬:“……他呛了水,要把水挤出来。”
元洵心道不好。
果然,等他被翻过来,田角的脸由阴转晴,十分开朗:“哟,这不是老熟人吗?怎么,特意游过来做我小弟?”
不待元洵回答,田角的脸已经被推到一边,一人头戴斗笠出现在眼前。
元洵只觉胸口被重重一压,猛地吐出一口水来,挣扎中手碰到那人斗笠四周垂着的薄纱,掀起一角,在月光下,看见这人脖子上被黥了三个大字。
“裴世臣……”
元洵念出这三个字,便意识模糊,头一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