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觉得很新奇,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在床上吃东西,那得把床弄得多脏啊!不过,看她兴致勃勃,他想,既然她觉得自在,那就由她吧!
小月给他倒了一杯酒,递上来,温和地笑道,“你想和我说什么,说吧,我仔细听着呢!”
他被她的热情唬着了,她这么两眼放光的,敢情是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这可真是冤枉小月了,他们夫妻一体,小月自然是悲他之所悲的。她之所以这么热衷于听他的故事,是因为她一直觉得,他们虽然身体上足够亲近了,然而论起心来,还不够贴近。她时常觉得他遥远,不可企及似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对他的过去不够了解。他总是藏着掖着,他们之间便总隔了一层。这会子他好不容易愿意撕开一点缝,让她窥见他的软弱,她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做他的解语花。
可惜孟子煊看不到这一层,他只看到了她的急不可耐。于是,他不高兴地枯着眉问:“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说什么,“说你爹爹和你的事儿啊?你爹爹说你不成器,他可打过你没有?”
这?这有什么好说的呢?被爹爹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孟子煊低着头嗫嚅了半天,似乎并不想聊这一篇儿。
小月敏感地体察到了他的不好意思,一向自矜的人,不习惯和人抖落心事,这都可以理解。然而,两个人,若想更近一步,必得有一个先放下矜持。小月果断地做了这个先行者,于是她道:“我养父小时候就常打我。别看我养母凶,但她是凶在嘴头子上,真正动手打我的,那还是我养父。”
“哦?他为什么要打你?”孟子煊也来了兴致,人都挡不住好奇心,更何况挨打的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他很好奇她能干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来。
小月托腮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玩过炮仗么?‘砰’的一下,就炸开的那种。”
孟子煊点了点头,“是烟花么?”
小月很失望,真是没有一样的童年,不能互相理解,她只好跟他解释,“不是烟花,呃……和烟花也有点像,就是小很多很多,不能飞那么高,也不能爆出那么大的花。”
孟子煊觉得自己大概还是能想象出来的,于是接着问,“怎么样呢?你把人房子炸了?”
小月心道,那哪能呢?这是炮仗,又不是炸药。不过,她干的那事,其恶劣程度和烧人房子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我小时候,咱们村村长的儿子,一只黑狐狸,长得又黑又壮,还老爱欺负人。有一回,她欺负了一只白狐狸,就是你这样的白狐狸,不过是只母的。小姑娘被她欺负得哭哭啼啼,我看不惯,决定整治他。那时候,大家都爱踢稻草球,就是稻草里装了干牛粪,扎成一个球。不过那一次,我把那球浸湿了,又往里面塞进一大捆炮仗,点着了,大喊一声,‘接住’,那黑小子就接住了。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哈哈哈哈哈……”
孟子煊在那一长串的‘哈哈哈哈’中惊得愣住了神,这就是她的童年?牛粪也能拿来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恶心。不过,看她笑得那么得意,他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怎么说呢?换了别人,他不知要怎样嗤之以鼻,可这件事是她干的,他品了品,也能从这件事中品出几分趣味。
“那你养父为什么要打你呢?你这也算是打抱不平啊?”孟子煊不解地问。
这就是在上位者永远想不明白的事了,因为他们没有生活在泥淖里,不知道这是一个操/蛋的世界。小月哀叹一声,“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你弄了村长儿子一身屎,村长找上门来,你爹爹不打你,怎么能平息村长的怒火。总之那一天,我被养父吊在树上,抽了二十鞭子,吊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村长和我养父喝酒喝够了,离开我家院子,养母才急急把我放下来。我当时,被吊得全身散了架,都走不动道儿了。”
孟子煊“嘶”了一声,后槽牙都有点疼。民间打孩子,都这么狠的么?为了这么点小事,能把她吊上两个时辰。现在想想,爹爹对他真是算好的了,打他打得最狠的那次,是因为他偷了碧水清霜剑。这事儿折损的是青丘的颜面,情节严重,自然该打。不过,当时他已经灵力颇高了,父亲看着下手重,其实暗地里留着情。他歇两天,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