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亦起身,语带惊讶地道:“太子这是要走了么?”
孟子煊羞愧,越发恭敬地揖礼,“大恩未报,便要告辞,在下惭愧之至。只是在下确有要事,耽搁不得,还请帝君海涵。”
瑶姬见他如此彬彬有礼,君子端方,愈发地倾慕。
他重伤初醒,她本不欲伤他的心,可他急着要走,这便怪不得她了,于是她道:“不知太子有何要事?恕本君直言,如今天下大势已定,青丘已被天族所占,太子便是此时出现,也于事无补。”
孟子煊重伤之后,昏迷日久,虽则言语依旧得体,但神志其实并未清明。方才急着要走,只不过恍惚觉得自己尚有重要的事没做,不免心中惶惶。此时被瑶姬一点破,方知青丘已亡了国,忽觉心中大痛,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一黑,人又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瑶姬依然在他床边坐着,目光灼灼看着他。旁边的医者见他醒了,卷起棉布针筒,向瑶姬汇报道:“这位公子内丹受损,须得时日慢慢调理,切忌动怒,切忌忧心伤神,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瑶姬点头,示意医者退下,再看孟子煊时,他眼睛虽睁着,但目中毫无光彩。心中暗悔自己方才行事冲动,于是温言安慰,“太子殿下,凡界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只需好好养伤,将来未必没有复国的指望。”
孟子煊心中的苦楚,又岂是她三言两语宽慰得好的。然而他自幼教养极好,断断没有别人与他好言相劝,他却漠然不应的道理,于是心中虽如枯槁死灰,到底动了动眼珠子,语调凄怆地道:“敢问帝君,不知我母亲现下如何?”
青丘帝后自毁元丹殉国一事,瑶姬当然知晓,可瞧着孟子煊这般光景,再想想医者方才的话,她实在不敢将实话告诉他。权衡来去,她勉强挤出一个轻松的笑脸来,“你放心,帝后只是被新天君软禁起来了,性命是无忧的。”
听说母亲无恙,孟子煊脸色终于好转了些,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呆滞,甚而还能抠起字眼来了,“帝君方才可是说的‘新天君’?老天君禅位了么?”
瑶姬摇头,“不是‘禅位’,是宾天了。”
“哦?”孟子煊颇感惊讶,“怎会如此突然?”
瑶姬道:“具体情况如何,我也并不清楚。坊间传言,是东海龙王与鲛国国君给老天君下了战书,三人大战数日,各自重伤,不久便相继亡逝了。然而这传闻漏洞百出,并不可信。太子若是好奇,不妨等伤好之后,亲去查探。”
她言语之间不再自称“本君”,而是你我相称,足见对待孟子煊与别个不同。孟子煊犹自神思恍惚,也无心细究这些个细枝末节。至于老天君,人既已死了,他也无意于再纠结他是如何死的。倒是瑶姬方才提到鲛国国君,勾起他心中的一丝牵挂,“鲛国国君崩逝之后,由谁继位?”
“自然是由国君的独女若凌继承。我听闻若凌与你早已结为异姓兄妹,你可希望见她?”
孟子煊沉吟片刻,终是缓缓摇头,“我如今国破家亡,再去见她,没得拖累了她,还是不见为妙”,再一想自己现下正在妖族,于是转头凝视瑶姬,恭敬道:“帝君大义相救,孟子煊感激不尽。只是天族若是知道在下还活着,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在下人在此处,迟早要牵累帝君,还请帝君容在下早日离去。”
瑶姬忙忙谢绝,“太子请宽心,你在此养伤,最是安全。这是妖族王宫,伺候之人皆是我的心腹,此事绝对不会外传。”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脸上难得地泛出一丝红晕,“你我之间,即是患难之交,也就无需在意那些虚礼了,以你我互称彼此,更显亲切。”
孟子煊并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相反的,性子还有些冷。听她言语之间如此轻浮,不禁有些反感。但见瑶姬脸上关切的神色不假,且又的的确确救了自己性命,不便再在此等小事上多做计较,只好依她,“你方才所说的新天君,是……?”
“是钟离亭”,瑶姬听他称她为“你”,心里十分高兴,她原本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孟子煊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不曾想他会落难,倒叫她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孟子煊并未注意到瑶姬的表情,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钟离亭攻破青丘,立下如此大功,自然是最有资格继承天君之位。如此说来,凤曦想必也顺理成章地做了天后……”
心中越想越痛,可终究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帝君……你……可曾听闻天族册封天后的消息。”
到底是问到凤曦了,瑶姬心中着实不快,她本想告诉他,凤曦已经死了,可又怕他情绪激动,伤了自己,好在,他并未问她凤曦的死活,她也就避重就轻,“新天君颁布了册封新天后的诏书,这位新天后,正是你的表姐,赤帝之女,凤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