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下立马沸腾了。有觉得他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也有为孟子煊抱不平的,更有无数少女,已在心中暗暗憧憬,若是自己也能遇上这么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敢在如此多人的面前,向自己表白爱意,那么,即便是为他死,也值了!
身后一片喧嚣,构成了最为复杂的背景。而此时钟离亭的眼中,只有凤曦。
他以为非常难的一件事,在抛却所有顾虑与杂念,不顾一切地做了之后,他反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无需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他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的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拥抱她,亲吻她,他永远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凤曦在对他微笑,她的笑容幸福而娇羞,无论是多么强悍的女人,在被心爱的人当众告白后,总难免要娇羞的。
凤曦的笑容给了钟离亭巨大的安慰与鼓励,他知道,这件事,他做对了,做得再对也没有了。
大殿之上传来更为爽朗的笑声,是天君在笑。很少有人见过天君笑,可他一笑起来,便像个最为慈爱和善的老者。他一笑,似乎连太阳都更亮了,天地间一片欢乐祥和,昭示着四海升平的气象。
天君款步走向赤帝,亲切的持着他的手,温柔地注视着场上的一对年青爱侣,以一种极为和蔼可亲的口吻道:“赤帝啊,孩子们找到了终身的伴侣,咱们做父亲的,是不是该给他们一点祝福?”
赤帝亦笑得满脸慈祥,眼中甚至还恰到好处地泛出了盈盈泪光,“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哎呀,我总算是能给她过世的母亲一个交代了。”
小儿女的爱情得到了双方长辈的认同,世间还有比这更圆满的事情吗?在场之人无不起身恭贺,一时间,大殿之前成了欢乐的海洋。
白帝和帝后已经无法容忍这一派虚伪的景象,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孟子煊不知何时,也已离去。所有人都在欢乐祝福的祥和气氛中徜徉,而他的心,却已在这一刻死去。
若凌就坐在他旁边,她想出言安慰他,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院里冷冷清清,那一树海棠,不知何时已落了满地的花瓣。
孟子煊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悲伤。这悲伤就像雪花消融一般无声无息,慢悠悠地流进了心里,将人的心,都凝成了冰。
若凌将手手缓缓覆上孟子煊微微发颤的右手,他的手僵硬而冰冷。她想给他一些温暖,可惜无济于事,她走不进他的心里,所有的关怀都只是隔靴挠痒。有些人虽近在眼前,却恍若远隔千山万水、无穷障壁,永远无法触及,亦无法得到。
这感觉令她绝望,她的伤心不亚于他,她悲哀的发现,两个伤心的人在一起,并不能互相温暖,不过是各自伤心罢了。
风带走了最后一片海棠春红,穿堂入室,扫得几案上宣纸乱飞。孟子煊轻咳数声,牵动背上伤口,疼得他眉头都皱了起来。若凌匆匆关上门窗,“师兄,我帮你上药。”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甚至连眼帘都没有抬一下。她不确定他听到她说话了没有,但她还是走了过去,轻轻剥下他上身的衣裳。他没有反抗,她便当他是同意了。
果然,素白绢布上又染上一圈一圈的红色斑痕,若凌轻叹一声,帮他轻轻解下。
门就在这时候开了,狐帝和帝后齐齐出现在了门口。孟子煊一瞬惊醒,慌忙拉起衣裳,上前施礼道:“拜见父王、母后。”
若凌亦是满脸惊诧,手中绢布尚且来不及收,慌慌张张跟着行礼,“若凌拜见帝君、帝后。”
帝后一眼便瞥见了若凌手中带血的绢布,顿时便红了眼眶。她唯有孟子煊这一个孩子,向来是疼到骨子里的。自将他送往鸣岐山,母子俩便甚少有机会相见。没想到甫一见面,竟然是这么个情境。自己的儿子又是伤心,又是伤身的,她这做母亲的,心都要疼碎了。
方才在门外,帝后还气势汹汹地指责狐帝,怨他不放自己多来看看儿子,说什么孩子在外学艺,父母老是参和,叫人看笑话云云。现在好了,认定的儿媳妇跟人跑了,自己的儿子也受了伤,做父母的却一概毫不知情,倒真叫人看了个大笑话。又抱怨那凤曦,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她母亲去世后,自己便待她比亲闺女还亲,还把祖传的手镯也送给了她,妥妥的把她当儿媳妇培养。没想到这姑娘心志高,捡更好的枝头飞去了。话说,我青丘哪一点就比不上他天庭了?
可这会儿,进了这小院,见到孟子煊这一番凄凄惶惶的景象,她真是半分的气焰也没有了。到底是做母亲的不称职,才让儿子受了这许多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