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由钱构成。

只要有钱，你将无所不能。

这是尤比拉·霍利斯三岁就懂的道理。

所以当比她大十五岁的兄长一边烧着钞票一边对她说——“尤比拉，你要记住，有一样东西是用钱也买不来的——那就是生命”的时候，她假装赞同。

而说完这句话的兄长就从一百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就在她眼前。

火苗顺着满地的纸钞蓬勃燃烧，一张一张，直到皮肤感到刺痛她才从那种惊愕中回过神来。

生命是什么？

生命是转瞬即逝，无法挽回。

比皮肤的痛更痛的地方来自心脏。

她往出口跑去，可出口被火焰包围，她只好返回朝兄长跌落的阳台方向跑。

火焰紧跟不放，她翻越阳台，赤脚踩在大厦外壁狭窄的砖块上，如同蜘蛛人一样攀附。

一阵风吹过，火焰“轰”地一声冲出阳台，她在楼宇间摇摇欲坠，手指死死抠住墙砖缝隙，等风稍微停了一点儿，她才小心翼翼往下望。

一百层，几乎是那时城市里最高的一栋楼，往下看去，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可兄长的位置却一片漆黑。光影在眼前晃动，回馈她的只有眩晕。

......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事情要从她闻到兄长身上的血腥味开始。

兄长十五岁的时候，她才出生，比起长兄，他更像她的父亲。

不知什么时候起，兄长的身上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那是他无论喷多少香水都盖不住的味道，尤比拉学医后回想起来才恍然，原来那是血的味道。

她的兄长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连环杀手。

兄长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家族集团，他是家族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也是家族里最没出息的一个，二哥、三姐、四姐......家族里的兄弟姐妹无论哪一个都比他优秀。

他总会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好的一面，说自己谈下了哪笔生意，说自己很快就能成为集团继承人。但他不知道的是，尤比拉曾听他的母亲对他说，你不需要勉强，你可以做一个花花公子，让弟弟妹妹们给你挣钱就好了，这么大的集团，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你也可以挥霍到老。

很快，二哥在管理集团上越来越突出，频频得到父亲的夸奖，与此同时，他跟兄长暗地里的争斗也越来越激烈。

尤比拉记得很清楚，在某个夜晚，她很饿，起床去厨房找吃的时听到楼梯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她一看，兄长正拖着大号行李箱从二楼下来。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兄长了，准备上前跟他打招呼时却被人捂住了嘴。

是家里的管家，管家示意她别说话，将她拖回厨房躲了起来，她不明所以，顺着月光只依稀见到被大号行李箱拖过的地方有深深的痕迹。

......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见过二哥。

奇怪的是，家里也没人再提起二哥，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他是第一个，”在火焰燃起前，兄长对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推了他一把，他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慢慢就没了呼吸。”

“我想尽办法伪装出他外出旅游的假象，所有人都相信了，对他至今不归连一丁点儿怀疑都没有。”

他边点头边自嘲般道：“我那时以为上帝关了我经商的窗，却开了一扇犯罪的门，我比我想象中更擅长杀人。”

“父亲有了新的情妇，那个女人还想勾引我，我用烟灰缸砸破了她的头。”

“大学同学来跟我谈合作，他把价格压得很低，我答应了，晚上约他来这间公寓，我用二弟最喜欢的棒球棒，一下二下三下，比烟灰缸更顺手......”

“还有新来的司机，他无时无刻不在跟我套近乎，太烦了......他的力气很大，但没关系，我买了麻醉剂。”

......

“我杀了很多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他点燃了一支雪茄：“甚至我开着一辆装着尸体的轿车冲进警局，第二天他们却告诉我是我记错了，是那具尸体载的我，只是他运气不好死了，我一点儿错都没有......”

他望着尤比拉的眼睛大笑：“他们说我一点儿错都没有！！哈哈哈哈我一点儿错都没有......”

“尤比拉，你觉得呢？”

兄长的手抚上她的脑袋，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温度：“你觉得我有错吗？”

她长时间没有说话，感受到他温暖的手掌渐渐收紧，她的喉咙动了动说：“我觉得你没有错。”

尤比拉后来想，“我觉得你没有错”这句话大概是压死兄长的最后一根稻草。

兄长盯她半响，用雪茄点燃纸钞，他的眼睛在火光下发红。

“尤比拉，你要记住，有一样东西是用钱也买不来的——”

“那就是生命。”

.

尤比拉·霍利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救的，但她记得那个晚上的火，烧了很久很久。

在兄长拖着行李箱离开家族别墅的那个晚上如果她叫住了他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