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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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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迟了一步,所以他现在只能在家里趁着三兄弟齐聚的功夫给大家开会,而不是在伦敦郊外的小黑屋里撺掇受害者家属把艾格尔顿公爵剁成几段。

“前四位受害者,他们的父亲分别是钟表匠、帽匠、珠宝商人、马房的马夫。人不会想要没见过的东西,只会想要自己见过的。”

威廉背后的墙上钉着一块木板。在木板上,几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以一定的顺序排布在各处,上面分别标识着案件受害者与其家庭。他双手撑在桌上,低眉敛眸,看向摊在桌面最中央的那张思维导图。

“也就是说,罪犯是贵族吗?”

阿尔伯特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坐姿不算端正,胳膊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以手抵在下颌角。

“但是第五位受害者是个流浪的孤儿。”

路易斯站在桌边,抬眼看向墙壁上中央那张以最显眼的标记标出的报纸——那是最新的一份。

“没错,他是突破口,但也是——”

威廉阖上眼睛,仰起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浅金色的睫毛上,被轻轻颤抖的睫毛震碎。

“——也是疑点。”

*

第五位受害者卡斯,是个在伦敦流浪卖艺的孤儿。根据报道,他在生前遭受了侵/犯与以满足欲望为目的的折磨,但却并非和其他受害者一样被残忍地杀害,而是□□脆利落地折断了脖子。

这种死法会让死者死得很快。相应的,也要少很多痛苦。

因此有人猜测,罪犯在行凶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不得不中断对受害者的折磨,匆忙杀死他。

但也有人提出异议。根据前几位受害者的伤痕鉴定,可以推断出罪犯是力量中等的男性。而能够干脆利落折断人脖子并快死致其于死地、一击毙命的人,必是力量凶悍的家伙。

于是第三种声音产生:罪犯不只一个。

到这里,案件就陷入了僵局。由于法律体系的差异,英国的法医技术发展远不如法国、德国等欧洲大陆国家。苏格兰场的检验让他们判断一直以来凶手只有一个,但是第五具尸体让他们发现凶手不只一个,可他们又难以从前四具尸体上检验出第二个人的手笔。

他们只能夹着尾巴被媒体批判。

就在几天前,威廉通过街边的其他流浪孤儿得到了关于第五位受害者的信息。

“卡斯啊。”

原先正捧着威廉给他的面包狼吞虎咽的流浪儿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停止了咀嚼,神色黯淡了些许。他努力吞下口中的面包,低头看向地板。

“我最后见到他,是在那篇报道出来的一周前。他兴奋地和我说碰到了一位好心的贵族小姐,帮她搬了点不重的东西就得了很多赏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直到……”

直到听到同伴的死讯。

一周前,贵族小姐,不重的东西,赏钱。

威廉以微笑掩饰自己陷入思考的表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响,继续提问:“他和你谈过那位贵族小姐吗?”

流浪儿抬起头来,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复述出那天同伴的话:“那位贵族小姐从头到脚穿的都是白的,脸色也是。她的女仆很年轻却一头银发,很高。”

卡文迪许小姐!

凭她那位女仆的能耐,绝不需要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来帮忙搬东西。而且对流浪儿都不算重的玩意儿,对于那位女仆来说更是轻如羽毛。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随便找个借口发善心施舍流浪儿钱财,二是她和这桩案件有牵扯。

威廉与卡文迪许小姐的渊源不算深,远没有阿尔伯特与她接触的机会多。但仅几面,就足以让他对她的性格有所判断。

卡文迪许小姐,就算要发善心也只会施舍女孩,她绝不会有多余的善良去施舍男孩甚至还要“费心”为他找点活来顾及他被“施舍”的自尊心。但是如果说她与案件有牵扯……

犯下这种案件的不可能是女性,卡文迪许小姐也必不可能是真正的罪犯。但若是为罪犯寻找猎物的帮凶,那就更不可能了。威廉相信她对一名成年男性的厌恶要远深于对一名男孩的,所以她不可能帮助罪犯。

除非……她也在试探那位罪犯。

“可以请你告诉我,卡斯原来是在哪里卖艺的吗?”

*

几条街道的交汇口,路人、马车来来往往,无人注意到这个路口从前时常响起的手风琴声不再,只有曾经那个流浪儿常驻的柱子下一朵被人放着的干枯百合记录着一条无辜生命的逝去。

威廉望向不远处那栋巴洛克式建筑。建筑最顶层的窗户明净,正对着街角。

这栋建筑属于加斯特罗斯俱乐部,而那扇窗户后的席位,曾经属于这个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艾格尔顿伯爵。但是自从伯爵在案件发生的一周前被派往国外工作后,这个席位便一视同仁地属于俱乐部的全体成员。

一周前,都是一周前。一周前就消失的受害者卡斯,一周前出现在卡斯面前的卡文迪许小姐,一周前被派往国外的艾格尔顿伯爵。

但是受害者死于一周后。

英国的尸检技术不如法国德国,但倒也不至于连尸体死于最近还是一周前都检验不出来。受害者从被带走到死之间隔了一周,这一周究竟发生了什么?

戈尔茨坦珠宝店,厄尔·马斯特钟表店,摩根兄弟制帽公司,伯爵是他们的忠实客户。伯爵的马寄养在香农马舍,正好由那位受害者的父亲专人服务。

谁是罪犯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卡文迪许小姐为什么会参与其中?

威廉内心有一种模糊的猜测,卡斯的失踪与艾格尔顿伯爵的出国和卡文迪许小姐有什么关联。也许,也许——

卡文迪许小姐早在第四状案件出现后就推测出艾格尔顿伯爵是罪犯。她找到了伯爵的俱乐部,并判断出他的猎物人选中有那个流浪儿卡斯。她去找到这个男孩,让他为她服务。搬运东西让男孩看起来格外的活泼、矫健,也格外激发了伯爵的欲望。于是伯爵在这之后下手了,他折磨这位男孩,尽情满足自己的欲望。但是在他还没结束时,有人打断了他。

会是卡文迪许小姐吗?

威廉想到尸检结果中,男孩脖梗处的那道致命伤。轻而易举的致命一击,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而对卡文迪许小姐忠心耿耿的高大女仆正是其中一个人选。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死他?因为……因为她不是去救他的,而是要证明这一切发生了,艾格尔顿伯爵就是罪犯。艾格尔顿伯爵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而唯一剩下的见证者卡斯被杀。

——她要掩饰这桩丑闻!

威廉相信,卡文迪许小姐没有任何理由要为艾格尔顿伯爵这么做,除非是被逼迫的。而唯一能派遣卡文迪许小姐行动、调动艾格尔顿伯爵工作、真正想掩饰这桩属于贵族的丑闻的人物已经很明显了。

卡文迪许小姐一向有与白金汉宫的主人交往过密的传闻,她为女王服务!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卡文迪许小姐是怀着试探之意去找到卡斯的,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卡斯是被艾格尔顿伯爵带走的,他更无法证明杀死卡斯的是卡文迪许小姐的女仆。包括这中间的一周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

所以这一切只能是一个推测罢了。世界并非所有事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很多事情都是巧合。这就是为什么一旦罪犯超出受害者的人际交往范围,案件就很难进展的原因。随机性的巧合让一切都不可预测,更不可控。

卡文迪许小姐可是个疯子!别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要她疯得人尽皆知,那么她的一切行为都不能算作证据。

威廉难得地感到棘手。

这位贵族小姐,她看穿了他的“咨询”业务,知道他并非“威廉”,与莫里亚蒂有一桩被视作丑闻的婚约,致力于挑破各阶级内部的性别矛盾,暗中却可能为女王服务、掩饰贵族的劣迹以按捺蠢蠢欲动的阶级冲突。

幸好她是个疯子。

*

玛蒂娜的“疯病”在春天时总要格外厉害一些。

“玛丽安。”

临近正午,室外过于浓郁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一条缝隙,落在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上,又被颜色更浓郁的黑发遮挡住。她紧皱着鸦黑的眉毛——这对眉毛已经很久没修了,这让她看上去有些粗野——过于漫长但多梦的睡眠使她头疼欲裂,以至于脸色格外的难看。她躺在床上呼唤自己的女仆,在没有立即得到回应后,便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手臂去够床头的铃铛,用力地摇了几下。刺耳的铃声让她更加头疼,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莫名而来的怒火。

她抿起嘴,嘴角古怪地扬起。

玛丽安推门进来了,手里的银盘上躺着一条温热的毛巾,一个盛着温水的水壶,一个水杯,以及一个小盂。

她的主人已经坐起身,双手撑在床上,漆黑的头发在洁白的床单上蔓延,遮住苍白的脸。于是玛丽安加快了脚步,将手中的东西呈到大小姐面前。

玛蒂娜抓过毛巾,用力捂在自己脸上,透过毛巾深吸了几口湿润温热的空气。她将自己捂到脸色潮红后将毛巾甩回盘子里。过大的动作幅度带的盘子晃起来,连带着水壶里的水也晃动起来,却没有一滴洒出来。玛丽安面不改色,低眉顺眼地站在玛蒂娜面前,为大小姐倒了一杯水。待大小姐漱口完毕,她才端来红茶。

“什么时候了。”

玛蒂娜没有靠在床头推起来的枕头上,而是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姿势,单手撑在床上,另一手按着自己正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十一点了。”

玛丽安将热水注入茶壶中,从怀中掏出怀表开始掐秒数。

“为什么不叫醒我。”

玛蒂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您精神不济。”

时间到了,女仆将馥郁清澈的红茶倒入杯中,递给大小姐。

“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玛蒂娜没有生气。她只浅啜了一口红茶,几乎只是用茶汤将嘴唇浸湿而已,便推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玛丽安为玛蒂娜梳着头,对着镜中的玛蒂娜轻声汇报:“伊丽莎白小姐已经到东伦敦主持职工社区新建的事务去了,布莱克女士没有随同,请问您是否想去看看?”

伊丽莎白是先前那个为了逃婚向玛蒂娜投诚的姑娘。她已经跟着布莱克女士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目前正在负责新购入的纺织厂的相关事宜。

“好啊。”玛蒂娜睁开眼睛,通过镜子与玛丽安对视,宝石色泽与金属色泽的两双眼睛对上了,“让我看看她的本事。”

“需要提前通知吗?”

听到这个问题,玛蒂娜掀了掀眼皮,什么都没说。

玛丽安低下头,错开目光:“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安排马车。”

*

伊丽莎白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她俯下身,用水盆里的冷水用力拍了拍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梳洗完毕,她正正胸前的领结,昂首挺胸,神情坚毅。清清嗓子,她将镜中的自己当做听众,做最后一次演讲练习。

今天,是谈判日。

早在那份地契到手的那一刻,她就带着人亲自来到玛蒂娜小姐以笔在东伦敦地图上画下的那片区域,将每扇门都敲遍,力图做到通知所有人。直到今天,她需要与居民们选出的代表就交易条件进行谈判。

其实本可以暴力赶走他们,但是那样带来的后患太大,伊丽莎白不想给玛蒂娜小姐添麻烦。

那一片的地权原先在某个贵族手里,现在落到了玛蒂娜手上。那是一片拥挤的居民区,夹杂着一些以自家门户为基础的小商店与小作坊。所有人都是租住的,几乎无人拥有住宅与土地的所有权,因为他们买不起——这是东伦敦最贫穷的地方之一。

贫穷,意味着混乱。

伊丽莎白早在当初那段通知众人的时间里就领教过了。她出生自德文郡的乡绅家庭,即使不算富有,也从未见过如此肮脏混乱的场面。第一次踏入东伦敦,她差点被抢劫。在步入一栋歪歪扭扭的昏暗民居时,刚踏上台阶,就撞到一个满身恶臭的男人下楼,以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然后她才知道,那栋楼是一家ji/院。

幸好她当场回敬了那个男人一拳,将他那只恶心的眼睛打成乌青。

之后她就记得带上众多比她更强壮的同伴们,并在衣服底下藏把枪。一众强壮的女性大大咧咧地挽起袖子,露出她们结实的肱二头肌。衣摆底下鼓鼓囊囊,却又不是钱袋。这群女人走街串巷时,无人再敢上前冒犯。

伊丽莎白挺起胸膛。她在餐桌前坐下,往嘴里塞早饭。右手持汤匙,左手持笔,扯过手边的报纸,当做草稿纸,开始算账。

虽然早已做足准备,但再小心也不为过。

她必须成功。

三年前,伊丽莎白还在德文郡充当一名淑女。父母决定将她嫁给一个年收入一万英镑的男人,却从未问过她的建议。而那个男人在求婚时,也只过问了她父亲,却没有亲自来问她。

这实在奇怪极了!有时候伊丽莎白不无恶毒地想,他干脆和她父亲结婚算了。

她倒是对父母提了,说她不愿意。可父母像是看见了一个女巫一样惊异地看着她,半晌才回答:

“亲爱的伊莱莎,你不可能碰到比他更好且愿意娶你的男人了。他那么喜欢你,那么英俊,而且富有,你凭什么不愿意呢?”

可伊丽莎白只说不愿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因为她似乎不是因为不喜欢他才不愿意的。

“你总得嫁人的,不是吗?”

母亲的话让她打了个哆嗦。

于是她逃婚了。踩点了数日后,她设计好了路线,在婚礼上逃走了。她知道玛蒂娜小姐骑马散心的常用路线,也计算好了时间。现在,只有这位疯名在外的贵族小姐可能愿意帮她逃婚。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婚纱裙摆被刮得支离破碎的伊丽莎白遇到了骑在马上的玛蒂娜小姐。玛蒂娜穿的是一套上衣下裤的骑装,头发利落地挽起,与站在马下的伊丽莎白对视。

“你要逃婚?为什么?”听见伊丽莎白的求助,玛蒂娜挑起眉毛。

伊丽莎白与玛蒂娜对上视线,眼神澄澈坚定:“因为我不愿意。”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伊丽莎白在赌,她赌这样一位在德文郡搅得天翻地覆、让众多为卡文迪许产业做工的女人纷纷想要离婚的贵族小姐会帮她。

她赌赢了。

眼前,玛蒂娜小姐对她伸出手:“上马。”

这是伊丽莎白听到的最动听的话,比听到英俊、富有、年轻的男人的表白要动听一万倍。

“我要做什么?”

被玛蒂娜拉到马背上,伊丽莎白有些忐忑地问坐在身前的贵族小姐。

“收紧腹部,腿夹紧马背。”玛蒂娜想了想,笑得肆意嚣张,“然后抱紧我!”

身后,来追伊丽莎白的家人已逼近。玛蒂娜一甩缰绳,发出清脆的爆喝。马一声嘶鸣,飞驰而去。

伊丽莎白收紧了手臂,紧紧抱住玛蒂娜小姐劲瘦的腰。

她就这么被带走了,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然后跟着负责卡文迪许在德文郡各工场事务的布莱克女士学习。之后又跟着玛蒂娜小姐与布莱克女士来到伦敦,扩大她们的事业。

她明白,布莱克女士需要继续负责玛蒂娜小姐在德文郡的产业,这次一起来伦敦只是为了开个头。而真正需要在伦敦站稳脚跟的,是她自己。

这是属于她的事业!

伊丽莎白有时候会想,在德文郡家乡的父母和那个“未婚夫”到底怎么样了,他们是怎么“平静”地接受她逃婚的事实的,又是怎么做到这些年一点条件没向她提、一点麻烦没给她惹。

——因为无论是在德文郡还是在整个英国都算得上权势滔天的玛蒂娜小姐已经替她摆平了。

想到这里,伊丽莎白不禁心驰神往。

总有一天,权力的宝座上终将有她一席之地。

*

玛蒂娜到达的时候,谈判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一栋还算整洁的楼内,被临时充做会议室的二楼客厅里气氛陷入焦灼,男性嘈杂的喊叫声不绝于耳,不时发出叫骂。

玛蒂娜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听室内的动静。

面对下首清一色的男性,伊丽莎白并不慌张。她在德文郡跟随布莱克女士时就已经在生意桌上经历过许多来自男性的轻视、诋毁、辱骂与调笑。一开始她还会在晚上躲进被窝里抹眼泪,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无视他们并在衣摆底下装填子弹。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我再重申一遍。”她微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冷得可怕,像猎鹰锁定猎物那样俯视这群“代表”,“你们对房屋没有所有权,只有使用权。只要房东想赶你们走,你们就得走。这点,你们没有异议吧?”

不等有人反驳,她继续道:“我们的要求是,你们在一个月之内全部搬离这里。相应的,你们因为搬迁而白付的房租会被赔偿。在找到新的房子租住前,我们也会提供临时住宅。在这片地区的重建期间,我们会优先聘用这里的原住民,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工作问题。如此优渥的条件,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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