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焰月自知失言,抹了抹嘴角,咧着嘴笑了笑。
“表哥说的也没错,修行无岁月,若是年年办寿宴,那也太费时费力了,”墨煜城敬了南焰月一杯。
他前世身为帝子,修炼万年之久,也不曾办过几次生辰,毕竟对于修士而言,闭关千年也是常事,哪里有功夫年年庆祝?
正饮酒间,墨煜城笑容忽然一僵,心头只觉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记忆牵动着心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少女与少年相约闹市,在灿烂烟火下遗镯相赠,情定终身。
“若遥,若遥,”晏欢唤了几声,满脸的担忧:“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墨煜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看来今天对云若遥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不过想必晏欢他们也不太清楚,去年的万寿节,云若遥会与江耀跑到这里私会。
神魂虽散,执念未消。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若处理不当,滋生心魔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墨煜城不免有些懊恼,这里的孩子可真早熟,小小的年纪许什么海誓山盟,这不,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不过,对于出生后就丧母,父亲还无缝衔接续弦的云若遥来说,与两小无猜的表哥相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唉,墨煜城叹了一口气,自己既然来了这副身体,那便是天意如此,这份因果是躲不掉的。
“兴许是酒饮多了些,我出去透口气,很快就回来,”他寻了个借口,朝晏欢等人告罪一声,便向亭台走去。
火树银花下,一位少年倚着栏杆,对月酌酒,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秋水剪眉,白玉为骨,一派风流。
看到来人,他有些意外:“若遥……”
“好久不见,”墨煜城打量着眼前的江耀,的确是一个美少年,可是眉宇间愁云惨淡,目光也总是向下低垂,显得有些拘谨畏缩。
“听闻你与夫君如今两厢情好,已迁居别苑,我还未曾恭喜你……”江耀苦笑一声,言不由衷。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两厢情好又是哪里的传言,墨煜城无语了片刻:“说起来,我应该和你说声抱歉。”
“你没有错,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是个废人,”江耀猛灌了一口酒,随后手一松,酒壶落在地上,砰然炸裂,他抹了抹嘴,强颜欢笑道:“凡人的寿元便如这烟花一般,转瞬即逝。姨父说得对,若你突破金丹,七十岁还只能算是青年,而我,已行将就木,我们注定是无缘白头偕老的。”
要说还是得怪常浩,墨煜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发现他体内的毒素与自己如出一辙,只是并没有成功中和,是锻炼百毒真身的失败品。
既然如此……
墨煜城掏出一把银票,他早就想把当初典当的钱还回去了,顺便还能帮他解个毒。
他握住江耀的手,将银票置于其中,后者有些意外,但并未抽出手。
“你何必妄自菲薄,天无绝人之路,兴许你是那大器晚成之辈也说不定,”墨煜城一边借助肢体接触吸收其体内毒素,一边安抚道。
“大器晚成?我连武者都做不成,如何还有机会,”江耀眼中只有无尽的绝望,出生修者世家,父母兄长都有仙缘踏足修途,他的存在似乎是为了让家族蒙羞。
“你若这么想,那就难怪庸碌,昔日……”墨煜城下意识就想引经据典讲长生大帝六十岁方筑基的传奇,却突然想起这里根本没有信史,聊多了会惹人怀疑,于是话锋一转:“佛道修士苦修数十年才有一朝彻悟,一念筑基,焉知你没有这个缘法?”
“你想……让我去当和尚?”
“天下大道万端,佛修也好,体修也罢,缘分若到,何苦执着于道修一途?说不准,你的仙缘在死后,修个鬼仙也未可知,”墨煜城放下他的手,随后抬起他的下巴:“你也要抬头看看,世间烟火各有不同,既是无缘,何须惆怅,若因此错过了你真正的缘分才叫可惜。”
这话也是说给云若遥的执念听的,人已逝,执无依,徒留人间罢了。
“我真的……还有机会?”
“你还年轻,”墨煜城收回手,负于身后,抱以灿然一笑:“我的道不在这里,你的道要你自己去追求。”
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如今花已落,折枝已晚。
“听够了吗?出来吧,”墨煜城几步踏出亭廊,手背在身后,一派仙君遗世风范。
躲在门后的陈君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晏家有人来传话,晏欢姐姐他们就先回去了,姐姐,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今日街上还挺热闹的,走吧,正好去给你买几身衣裳。”
“嗯嗯,”陈君安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姐姐,酒好喝吗?”
“不好喝,小孩子也不能喝。”
“那等过个一两年我可以尝尝吗?”
“世人喝酒,多是借酒消愁,可是,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与其饮酒作乐,不如苦修剑道,还世间一片清明。”
“好~我听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