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思几人来到孟图南处时程骁正在里头坐着,也没什么事,就那么悠闲地坐在孟图南旁边看她画画而已。
久违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给两人渡上一层金光,少女低垂的眉眼都带着几分柔软,她捏着一支铅笔在画板上来回扫着,一笔拉直,又一笔斜着飞天,三两下就构架出空间透视的图形来。
程骁探头在她脸侧,低头专注地看着她的画笔,斯文的俊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笑意,他好似撕下了原先在部队伪装出的高冷古板拒人千里的模样,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散漫慵懒的贵公子感,他嗓音好听,压着说话时会带着沙哑。
他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修长的手指头点在画纸上,“这里能刻字吗?既然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那我可以要求刻字吧。”
“程骁,你以前装的很辛苦吧?明明以前很高冷的一个军官,怎么现在脱了军装活像个纨绔?”
“还不是你失信于我?严静姝凭什么排在我前面?”
“就凭她是我姐姐。”孟图南头也不抬地画着,然后开口撵人。“你出去吧,你真的好吵,我没办法静下来。”
“我偏不。”程骁一边摇头一边掏出苹果销了起来,弹簧刀在他手里变得格外听话,不大会儿就拉出一条长长的苹果皮。
站在陶九思身后的工作人员见状不由感慨道:“啧,看不出来程处还挺会哄女孩子的,搞不好过几天小姑娘就死心塌地喜欢上他了,美男计啊这是,为国做鸭,吾辈典范!”
陶九思飞快看了眼大步进来的凌峥嵘,他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出手拧断程骁的脖子,虽然是他应得的,但也不好发生在拟战局的审讯室里。
他扭头呵斥道:“一天天瞎逼逼啥呢?这么有精神,那再熬两个大夜呗。”
以程骁的警觉性,怎么可能没发现门口的动静,他不理会就只能是因为不想,并且挑衅某人。
陶九思觉得脖子往下灌风似的凉飕飕的,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冷些。他讪笑着问他,“凌师长,一块审吗?”
“找个单向透视的房间,我旁听。”他说完转身来到走廊等着,“一会儿重点是问出来她为什么回国。”
“好。”陶九思不以为意,这种常规问题他已经问过了,再问一遍也没什么。他将凌峥嵘引来到隔壁,这里看似是个单间,实则不然,审讯椅的正对面并非墙壁,而是做了掩盖的单向透视玻璃。陶九思和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背对玻璃坐着,房间灯光明亮,纤尘不染。
陶九思率先开口,“能看看你手里的画夹吗?”他笑了笑,“我女儿也喜欢画,这次在学校写生课上拿了第一。”
孟图南画图的手一顿,继而停了下来看向他。
少女容貌依旧,眸子猩红,笑起来便有几分妖异惑人。她将画夹放在面前的桌板上,“你们办事效率不太高,三天了还没调查清楚吗?”
陶九思被她看不起的语调噎了下,但还是耐不住好奇想看看她究竟再画些什么。画夹上不止一页纸,夹子下至少二十来张了,每一页都是白纸黑线,各种角度的枪支示意图。有完整的,有侧面的,有剖面的,还有各种透视和大样零部件的,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手原来出去吃饭夹烟擦屁股外还能用来当尺子用。
这些线条就是拿枪抵在他头上,他拿尺子都画不来那么直!
她才十九岁,正月初三的十九岁,还没过生日呢,她甚至只比侄子大了七岁!
陶九思的感觉很复杂,他翻看着,然后问道:“你画得很好,逼真又清晰,你是准备造枪吗?”
孟图南托着脸,半阖着眼不知又在想什么,眉尖蹙着,似是忍耐一般。“对,闲着也是闲着,还一还人情罢了。”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回国吗?看起来你就凭着这个手艺也能在海雕国过得很不错。”
孟图南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她的眼尾拖延出一抹昳丽红色,托腮看过来时美得触目惊心。
程骁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视线落在少女身上,手里举着匕首,上头还插着一个苹果,他浅浅咬了一口,那种在孟图南面前无害放松,乃至有些放荡的模样一扫而空,眉眼间暗藏锋芒。
他始终是一把开过锋见过血的刀,没有刀鞘的约束怎会无害?
“受伤了就该好好养着,何必逞强来这里?”他不无嘲讽道:“还是说,甭管你嘴上说的多好听,但你打从心底里就不信任她,你的怀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