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带着疲惫的表情回到办公室时,看见了早已等在那里的指导员。
赫夫穿着制服,没有戴帽子,双手抱臂站在门口。
第二军军团长的独立空间从不对其他人开放,于是他只能等。
捡回一条命的克里斯看上去脸色苍白,眉头间带着深深的皱纹。就算如期返回工作岗位,面上也连一丝笑容的影子都不见。
赫夫为着这一发现暗暗啧了一声。
“你刚从第二研究所回来。”
对于职衔比自己高的长官而言,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句相当不客气的诘问了。
平民出身、被金德利元帅抬出来同军团长打擂台的一方并不害怕,无论是科学院还是元帅本人,都更乐于看见第二军的一把手同二把手斗得水火不容的场景。
“放着大堆的事务,你偏偏将重建研究所放在首位,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联邦的军队归科学院管了。”
克里斯没说话,只是扫描完全身并解锁了大门。
金乌指挥官毫不留情的连续三刀几乎要了他的命,扎穿他的肺叶和内脏,靠着支援部队的及时赶到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等他走进去,赫夫跟在他的身后关上门。听见门锁的轻响,男人垂下眼睛。
“维护首都星的治安属于第二军的职责范围。”
“维护治安和充当施工队有本质的区别——我接到梅利他们的报告,说你抽调了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手帮着研究院重建地下设施,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位古道热肠、乐善好施的人?”
赫夫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将第二军当成什么?你的私人保姆?是不是科学院轻飘飘一声令下,你就上赶着追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献殷勤?”
“我的决定不需要经由下属批准。”
克里斯已经慢慢地扶着桌子坐下,治疗舱快速治愈了他的外伤,但不知为何这位年过五十的男人看上去精气神依旧很差,连动作都显得迟缓。
“金德利元帅不是也无法直白地拒绝科学院的要求吗?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你是对方妥协的产物本身。”
这下就连言语耿直带刺的赫夫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你亲身上阵扛大包了?”
对方狐疑地问,视线上下打量着自己名义上的长官。
“你在第二研究所的地下搞些什么东西?他们总不至于对现任军团长严刑逼供。”
被问话的一方只是微微抬手,坐在霍斯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让你亲自跑来一趟、而不是选择通过智脑传讯。”
“智脑的信息发不到地下,你该知道那地方重置了密蔽场。”
赫夫动作比克里斯更快,他抢先一步拍了屏幕上的旋钮一巴掌,为这间办公室也开启屏蔽。
“我听说了,金德利元帅原本准备向Ignis连发三封职位变动和召回的通讯,全都被你驳回。年纪不轻的金德利被你气到几乎昏厥。”
他表情严肃地坐在对方面前。
“你有精神分裂吗?”
“你搞死了海因茨的叔父,却又选择保下海因茨本人?”
一向同自己的长官关系不冷不热的指导员眉毛挑得老高。
“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自己的邻居心怀大爱。”
“霍斯特有此结局是因为他叛国。”
这桩事情对方已经知晓,克里斯没有再遮掩霍斯特的死因。
“海因茨截至目前为止没有向联邦举起枪,那么金德利就不应该因为个人猜忌先给一位固守岗位的军官安插罪名。”
赫夫根本不买账。
“我看你像罹患了失心疯一样左右横跳。”
“良心不安?良心不安的话你为何在最初无所顾忌地开枪?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逮捕,劝说,收押,交由专门的部门进行合规审查和审判,但你偏偏选了最蠢的做法。”
“这笔血账现在被算到了第二军的头上,被算到了你个人的头上——你猜猜看,和那位金乌指挥官交情过硬的海因茨在听到霍斯特死亡、霍尔曼家族几乎覆灭的消息后,会不会想法频出。”
“他驻守的是联邦的边境线,眼下帝国战火四起,谁都不知道哪天将迎来四分五裂的局面。”
“如果,我是说如果——”
赫夫比了个手势:“Ignis的指挥官越想越愤怒,在那些武装力量试图越过边防线时采取了放任态度、大门洞开,你猜猜这笔账又会算在谁的头上。是你拦下了金德利元帅的命令,没有在第一时间连哄带骗将对方传唤回首都星加以控制。第二军上下都会为你那和善不搭边、恶又恶不到底的行为买单。”
“到时候你视如父母的科学院可不会出手捞你。”
草根出身的指导员走的是诤臣路线,主打一个谁都敢怼,在几大军团的会议上也以耿直著称。他走得越独,金德利元帅才越会放心启用这位毫无背景的楞头。
“卡特·霍尔曼带着他洗出的庞大资产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笔钱在未来可能会流向帝国、流向边境线、流向任何一支试图撼动联邦根基的武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