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清言，我想看雪花灯了。”年若瑾的脸颊埋在林清言的侧颈，说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林清言摸着怀里人细软的发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年若瑾把身体更加靠近林清言，双手紧紧搂着林清言的腰，无言地诉说着他的答案。
林清言感觉到脖颈处有微微的湿润感，年若瑾哭了。
“小瑾，不要怕。”林清言右手轻拍着年若瑾的后背，左手收紧，拥着年若瑾的力度逐渐加深。
怎么可能不怕？年若瑾想想都后怕，他不记得林清言了，忘记了他们在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林清言在梧桐巷认出了他，他们就不会有以后了。
“清言，我变了模样，你怎么认出是我的？”在现实世界，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样貌，连声音都不一样了。
“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只能是你。
回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林清言印象最深便是立夏的那个午后。
那时林清言刚回到现实世界三个月，短暂的三个月的时间却因为弄丢了心里那个人变得格外漫长。
每天除了上课，林清言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忙碌既能麻痹自己，又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儿。
直到立夏那天的下午，林清言提前走出图书馆大门，准备去附近的书店买几本资料书。
林清言打算从梧桐巷去书店，走那条小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梧桐巷并非像它的名字一样，有很多梧桐树，而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巷子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分别是两所大学：百里大学和百里美院。
两所大学只有一墙之隔，学生们经常在一起搞联谊活动，只不过这些都和林清言无关，他不喜欢参加这种社交活动，觉得目的性太强。
每次有同学邀请他去，都会被他果断拒绝，久而久之，就没人再邀请他了。
从那以后，在同学们的眼中，林清言就是一个不谈感情，不听八卦，不问是非的学习机。
林清言刚踏进梧桐巷口时，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看来是要下雨了，林清言抬手戴上卫衣的帽子，打算快去快回。
梧桐巷这条路全程不过千米，但是有很多拐角，就在林清言要经过第三个拐角时，被人挡住了去路。
准确地说，林清言遇到找茬的了，好消息是他不是当事人，他只是个单纯的过路人。
当事人站在墙角低头不语，路中间站着两个精神小伙，一个黄毛，一个红毛。
坏消息是，过路人恐怕不好当。
林清言距离他们三米开外，黄毛瞅了他一眼没说话，意思很明显，是叫他原路滚回，林清言没搭理对方，他径直往前走去。
“请让一下。”
“MD，今天遇到的不是哑巴就是傻子，真晦气。”黄毛把烟把儿扔到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你没长眼是吧？非要挨揍才能长长记性是吗？老子成全你。”
黄毛说着抡起拳头就要打林清言，却被站在墙角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对方攥着黄毛的手腕稍稍向外用力，黄毛疼得大喊。
红毛见到自己兄弟落了下风，立刻就要出手，刚摆好姿势，就被一脚踹到了墙上，捂着肚子嗷嗷直叫。
此刻，天空中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耳边，豆大的雨点儿随之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打湿了衣服。
站在墙角的人松开了黄毛，黄毛捂着手腕走到红毛身边，表情狰狞地放狠话：“年若瑾，你给我等着！”随后便和红毛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所有的声音远离了林清言，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年若瑾三个字。
年若瑾？会是他的小瑾吗？
林清言侧目看向右边的位置，站在角落的男生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身穿休闲套装，只有裸露在外的手指显得苍白修长。
外表看来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和少年时期的年若瑾毫无相似之处，可林清言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个人。
林清言颤声叫了一句：“年若瑾。”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雨声都能盖过。
年若瑾听到了，他抬起头：“你是谁？”
疑问的语气，陌生的眼神，林清言的心疼得厉害，年若瑾不认得他了。
雨珠顺着林清言的脸一滴滴落下，不知为何，年若瑾感到很难过。
从记忆中短暂地回神的林清言用额头碰了碰年若瑾的额头，吻了一下他的唇：“小瑾，你当时不认识我为什么会跟我一起回家？”
年若瑾迎着林清言的吻，唇齿交缠间的话语模糊不清：“因为你看我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
那一刻，长久以来的思念被“你是谁”三个字冲撞得七零八落，林清言在漫天大雨中望着年若瑾，静默无声。
全身的衣物一点点儿被雨水浸透，林清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年若瑾问了一句：“你不走吗？”
“要走。”林清言摘下眼镜，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好吗？”
年若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静静地看了林清言一会儿，点了点头。
林妈妈在林记忙着生意，林清语不到周末不回来住，林清言家里空无一人。
年若瑾洗完澡后，拿起浴室门口放着的干净的衣服，迟疑几秒后穿在了身上。
“喝杯姜茶，暖暖身子，不然会感冒。”林清言递来一个马克杯，“有点儿味道，喝两口就可以。”
林清言记得很清楚，年若瑾不爱喝姜茶，但是每次他递过去的，年若瑾都会喝。
年若瑾接过杯子，眉头轻撇，有几分不情愿，还是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你？”
“我叫林清言。”
“林清言。”年若瑾重复了一遍林清言的名字，放下杯子，想离开了，他感觉今天自己肯定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跟一个陌生人回家，还穿了对方的衣服，“刚才的事，谢谢你，我要走了。”
“你饿不饿？”林清言无视年若瑾要走的话，再次询问后强调，“我去做饭，吃完饭再走吧。”
徒留年若瑾半张着嘴拒绝的话没说出口。
怎么回事？年若瑾既迷茫又无措，他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有人像林清言这样一言不合接近他而且还让他无法说个不字！敲了敲脑袋，年若瑾懊恼地又喝了一口姜茶。
林清言余光扫到年若瑾的小动作，切菜的刀面上倒映出他嘴角上扬的模样。
餐桌上两菜一汤，全是年若瑾爱吃的菜，他略微惊讶：“你是不是……”
是不是认识我？后半句年若瑾没好意思说出口，他们以前没见过面，林清言怎么可能认识他，还了解他的喜好。
“怎么了？”林清言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年若瑾的左手边，“不合你口味吗？”
“没有，很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我还怕你不爱吃。”
巧合而已，年若瑾在心里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偶然。
饭后，年若瑾主动去刷碗，林清言没有阻止，他靠在门框边看着年若瑾的背影，久违地感受到内心的宁静，这一刻着实太过美好。
年若瑾察觉到林清言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把碗洗好，他深呼一口气，迎面走向林清言，“我要走了。”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林清言拿了一把雨伞：“我送你。”
“不用了。”
“外面还在下雨，你要再淋湿一次吗？”
“当然不是。”
“你是回家还是回美院？”
“回家。”年若瑾没问林清言怎么知道他是美院的学生，这问题太傻了。
出了小区，没过几分钟，一辆亮绿灯的出租车从远处驶来。
林清把伞柄塞到年若瑾的手里：“这把伞你拿着，雨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不要淋湿了。”
“那你呢？”
“我家离得近，不要紧，路上注意安全。”
年若瑾不习惯他人的好意，下意识想拒绝，林清言接着道：“难道衣服你不打算还我了吗？”
“我会还给你。”
“那再多一把伞有什么关系。”
年若瑾被堵得哑口无言，不过他没有林清言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家，怎么还东西？难不成要到他家门口等着吗？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手机给我。”
年若瑾解锁后递过手机，林清言输入自己的号码直接拨通，听到铃声响起后才挂断：“记得联系我。”
“记得联系我。”年若瑾躺在床上，林清言这句话不停地萦绕在耳边，他从床的一边三百六十度旋转到另一边，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什么时候联系林清言？明天行不行？明天好像没有课，那林清言有课吗？是不是要提前问问？
叮的一声，手机响了，年若瑾打开聊天软件，有人添加他为好友，点进去后，林清言三个字映入眼帘。
年若瑾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没有立刻同意林清言的好友请求，而是点进了他的个人动态，结果可想而知，一条动态都没有，仅好友可见五个大字就把年若瑾拒之门外了。
年若瑾的手指在膝盖上点了几下，没再犹豫，通过了验证。
忽略“你们已经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之旅”这句废话，年若瑾再次点进林清言的动态，仍旧空空如也。
“怎么会一条动态都没有？会不会仅自己可见了。”以己度人，年若瑾平时就喜欢这样做。
没等年若瑾左思右想个结果出来，林清言的头像动了动。
“明天有时间吗？”
五指张开又合拢，年若瑾很高冷地回了一个“有”。
“早上八点，百里大学东门见，可以吗？”
“可以。”
“年若瑾。”
年若瑾等了几秒，林清言没有传来消息，他正要问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下一条消息发过来了，是三秒钟的语音。
“小瑾，晚安。”
“嗯。”
别看年若瑾的回复很淡定，实际上林清言的这条语音消息他听了好几遍才放下手机。
17
“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几分钟。”林清言说谎不眨眼，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东门等候了。
“给，你的衣服和雨伞。”年若瑾把手里提着的纸袋递了过去。
林清言一只手接过袋子，另一只手力道很轻地抓住了年若瑾的手腕：“附近有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一起去吧。”
温热的触觉从手部传到大脑，年若瑾稍许不自在，手指动了动。
察觉到年若瑾的害羞，几秒钟后林清言很自然地放开了他：“吃完早餐，再去书店，好吗？”
安排得明明白白，怎么可能不好！年若瑾毫无反抗之力跟林清言走了。
“老板，两笼包子，两碗甜豆花。”点餐时，年若瑾没开口，林清言就点好了。
接过林清言递过来的筷子，年若瑾有点儿坐不住了，昨天的晚餐是偶然，今天的
早餐也是偶然吗？林清言似乎很了解他的喜好。
“有什么想问的吗？”林清言把调好的蘸料推到年若瑾的旁边，“想问什么都可以。”
“你……你是不是认识我？”
“认识。”认识很久了。
“可是我没见过你。”如果他和林清言见过面，没道理不记得林清言，可他就是没一点儿印象。
“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能再次见到年若瑾，对林清言来说是一种恩赐，他心满意足。
“哦。”年若瑾的脑袋快要宕机了，这是什么新型的聊天方式！他完全招架不来啊。
没再说多余的话，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书店是一个让人自觉地放低音量的地方，林清言问这句话话时，声音轻悄，年若瑾需要靠近他才能听清。
“买些画笔和画纸。”
“你为什么这学期才来学校？”林清言昨晚翻看了百里美院的论坛，查了有关年若瑾的消息，有人说年若瑾休学两年半，这学期才回的学校，不过这条消息的可信度太低，如果是休学的话，要重新从大一开始，年若瑾是继续了大三的课程。
年若瑾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林清言：“你调查我？”
“查了。”林清言表现得坦荡，好不容易见到人，他不查才有鬼。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年若瑾先败下阵来：“家里的原因，和校方谈好了条件，学分线上修，考试也是。”
“事情顺利解决了吗？”网上关于年若瑾的消息少之又少，林清言不知道他的生活过得好不好。
“解决了，不解决的话，我怎么来学校。”
“那就好。”
“该我问你了。”年若瑾注视着林清言的一举一动，他对林清言很好奇。
“你问。”
“网上说你难以接近，每天就知道学习，是真的吗？”百里大学的帖子上说中文系的林清言是无情的学习机器，简称书呆子，年若瑾看到这条评论时，嗤之以鼻，林清言要是呆子，其他人怕不是个傻子！
“你调查我？”
“查了。”年若瑾耸了耸肩，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全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
“不信谣，不传谣。”
“没信，不传。”年若瑾极少看论坛，要不是昨晚心血来潮搜索林清言的信息，他懒得看那些。
“你买那么多汉语言的书籍干嘛？”结账时，年若瑾看到林清言拿了一堆专业书籍。
“考研用的到。”
“你选好学校了吗？”
“没有，你想我去哪里？”
“什么？”我想你去哪里你就去哪吗？林清言老是说一些让年若瑾措不及防的话。
“没什么。”林清言摇了摇头，不能操之过急。
走出书店，站在树荫下，年若瑾捡起一片树叶，捏着叶柄转了转。
“要分开吗？”林清言说这话时表情淡然，好像这就是他的打算。
年若瑾手里的树叶瞬间停止了转动，他今天见林清言就是为了还衣服和雨伞，现在不仅还了东西，吃了饭，还逛了书店，对于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来说就此分别最正常不过，可那个“要”字年若瑾就是说不出口。
年若瑾的发丝乌黑柔软，低头不语时，给人的感觉异常乖巧，跟他说话时所带来的压迫和凛冽截然相反。
“小瑾。”林清言怎么可能想和年若瑾分开，在林清言的世界里，他们明明只有三个月未见，现实却丢失了五年的时光。
一想到年若瑾的十六岁到二十一岁，没有他的陪伴，林清言的心微微刺痛。
年若瑾还是没说话，清凌凌的眸子落在林清言脸上。
“看手机。”
年若瑾慢半拍地掏出手机，有一条林清言一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他点开之后发现是林清言的课表。
相比上学期满课的情况，林清言这学期很清闲，空余时间很多。
“你的课表给我一份。”
年若瑾没问什么，直接把自己的课表发给了林清言，他的专业课居多，还有两节排在了晚上。
“你要去参观一下百里大学的图书馆吗？”
“要。”这次的要字年若瑾说得果断，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愉悦。
百里大学的图书馆出了名的低调奢华，条件堪比五星级酒店，每天去图书馆抢座位就跟抢演唱会的门票一样，特别难。
“图书管理员为什么会给你留这么好的位置？”光线充足又远离人群，说是风水宝地也不为过。
“可能是我人缘好。”
“你还会说笑话呢？”年若瑾真实地体会到了网络和现实的差别，林清言和网上说的那些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会。”林清言翻到书签处，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内容，“是我大哥人缘好。”
“这样啊，那你看书吧。”年若瑾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他顺手拿出了画笔和画纸。
林清言全身心沉浸在书本里，没注意到年若瑾在偷偷地画他。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言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年若瑾左手撑着下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的右手下压着一张画好的素描。
不管在哪个世界，年若瑾喜欢画林清言这个喜好从未改变。
林清言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年若瑾眼角的碎发，刚想要放下手时，年若瑾睁开了眼睛：“我没睡着。”
“我知道。”林清言了解年若瑾，他不会陌生的环境里放松警惕，不过另一个时空的年若瑾是因为小时候的绑架后遗症，这个时空的年若瑾是因为什么呢？
“你发生过不好的事吗？”
“不好的事？”年若瑾摇了摇头，“没有。”
除了高三暑假的那一次变故，年若瑾从小到大算得上平安顺遂。
“那就好。”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害怕，害怕如果你受到了伤害，我没有及时救你。
“我记得你有晚课，我送你回学校。”林清言戴上眼镜，率先站起身。
年若瑾纹丝不动，林清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实在是太过分了。
“下次告诉你。”
年若瑾是那么容易被敷衍的人吗？
“小瑾。”
是的，他是。
林清言一句小瑾，年若瑾立刻就投降了。
“下次一定要回答我。”
“一定。”拿起桌上的画纸夹在书本里，林清言整个过程可以用两个字形容，丝滑。
“这是我的画。”年若瑾按住书本，他还没想好要不要送。
“画的是我。”
一针见血，无法反驳，正方辩手年若瑾惨败。
“不是要去我学校吗？走吧。”
“下次画的你留着。”
“没有下次。”下次一听就不是个好词！正经人谁天天说下次！
百里美院，芳华楼203室。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上课？”一个文学院的学生来旁听美术学专业的课，这合理吗？这像话吗？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吗？
“不可以吗？”
“这节是吴院长的课，你听懂了吗？”
“懂了。”林清言点了点头，“快进去吧，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我尽力了，我拗不过林清言，年若瑾心里的小人儿低下了头。
毫不夸张地说，年若瑾带着林清言走进教室的瞬间，百十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俩身上了。
专业课程，三个班的学生一起上了三年，彼此都认识，林清言一看就是陌生面孔。
“这是不是隔壁的林清言？”有女生认出了林清言，毕竟他是隔壁文学院约了三年都没约出来联谊的“钉子户”。
“就是他，他怎么来了？”
“陪对象来的吧。”
“你看清楚了，他旁边的人是年若瑾。”
年若瑾，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美院，休学两年半，归来仍旧稳坐第一宝座的传奇人物。
“哇噻，他们好养眼啊。”
“现在有多养眼，等会儿就有多尴尬，你多看几眼，珍惜美好时光。”
不能怪美术学专业的学生不够善良，而是吴院长最喜欢点旁听生回答问题。
特别是陪着对象一起来的旁听生，无一幸免，从此谁都不敢带着对象出现在吴院长的课堂上了。
毕竟出丑是有等级的，院长面前出丑，是最高级别，会被在论坛上反复鞭尸。
大学生的自尊心容得下分手，容不下社死啊。
“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为什么？”
“你没有发现有好多人在看你吗？”
“发现了，怎么了？”
“算了，等会儿你别紧张，根据我的提示回答应该没问题。”
吴院长进来了，临阵脱逃怕是不成了，年若瑾叹了口气，祈祷等会儿作弊顺利，不然林清言以后肯定不会陪他上课了。
“同学们好，把书本翻到135页，我们今天要学习的是……”
不提美院院长的身份，年若瑾挺喜欢吴院长的课，教学风格幽默，讲解通俗易懂，最关键的是他不讲废话。
有的教授一节课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说与课程无关的废话，年若瑾实在听腻了，一节课就能让他体会到其他同学三年的痛苦，够够的了。
“有哪位同学可以赏析一下这幅作品？”大屏幕上出现一幅名人画作，吴院长背着手，扫了一眼底下在座的学生们。
来了，精彩的环节终于要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坐直了身体，偷偷往窗边瞄。
“没人举手，那我就随机抽人了。”
吴教授点击两下鼠标后，被抽中回答问题的学生是年若瑾。
“噢噢噢。”有个别学生起哄，吴院长不明所以，直到年若瑾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才注意到年若瑾的身边今晚竟然坐着人。
“年若瑾，你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吴院长笑了笑，凑热闹的学生，心里彻底稳了，就等下一题嗨皮了。
果不其然，年若瑾刚坐下，吴院长照例夸了他几句，随即滑到下一张PPT。
没等学生们反应过来，这次吴院长直接点名：“林清言，你来介绍一下这幅画的作者。”
18
“嚯！”学生们目瞪口呆。
“我勒个去！院长认识林清言，这点名点得太顺了吧！”不少学生交头接耳，想从同伴那边得到一点点儿有用的消息。
“不知道啊！难不成林清言有双重身份，他是美院的学生？”
“嘁！鬼扯什么呢！”
迎着所有人的打量，林清言泰然自若地讲了五分钟的人物小传。
“回答得非常好。”吴院长拍了拍手，满脸笑意地调侃，“清言，你这是准备转到我们学校了吗？”
“院长，您说笑了。”
林清言和吴院长这一来一回，让教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你们听到了没，院长叫他清言，这该多熟悉啊！”
“我怀疑我上了三年课，院长都不一定能记住我的名字，啊，我竟然比不上一个外校生，太难过了！”
小声的讨论一波接一波，年若瑾不用转头都能感受到后排的女生们火辣辣的眼神，直直地落在林清言身上。
年若瑾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他在课桌下戳了戳林清言的手背，等到林清言看过来时，面无表情祝贺：“恭喜你，你出名了。”
说了七个字，手指尖戳了林清言七下。
林清言一把握住年若瑾的手指，年若瑾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像只受惊吓的小猫咪。
“别闹。”林清言说完这句话没松开年若瑾的手，继续看书去了。
年若瑾抽了抽手，没想到林清言攥得更紧了。
不再做多余的挣扎，耳尖泛红的年若瑾，下半节课的内容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大家留意群里助教的发布的作业，下课。”
吴院长说了下课，一大部分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室，还有小部分学生磨磨蹭蹭走得慢悠悠，余光一直往林清言的方向撇。
林清言没理会那些学生，他走到讲台旁边，跟吴院长打了招呼。
“院长好。”
“清言，好久不见，有空去家里坐坐，玥玥老是念叨你。”
“有空一定去。”
吴院长看着和林清言并肩而立的年若瑾，笑着多问了两句：“年若瑾，你和清言认识？”
“是的。”
“年轻人是该多交朋友。”
“院长说得对，我会和清言好好相处。”
“那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院长慢走。”
芳华楼外，三三两两的学生，边走边聊天。
年若瑾和林清言随着人群，往校门口走去。
“院长说的玥玥是谁？”
“是院长的小孙女，我以前是她的家教老师。”
“哦。”年若瑾停顿了一下：“那你肯定是个好老师，否则不会被学生时刻念叨着。”
手机一路上响个不停，林清言不得不停下脚步：“等下。”
打开聊天软件，群里999+的消息，大多数消息都在艾特他。
“怎么了？”年若瑾扫了一眼林清言的手机屏幕，“我刚才说你出名了，可不是假话。”
“几分钟的热度，不用理会。”
“会有很多人加你好友。”
“加不上，我设置了权限。”没有必须回复的消息，林清言收起手机，“九点半了，你要回家吗？”
回家代表着分别，年若瑾有些犹豫。
“明天……”年若瑾说了两个字后垂下眼眸，“明天还见面吗？”
“你说呢？”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嗯。”年若瑾说的话，林清言会放在心上。
年若瑾的校园生活因为林清言的出现，每天充满了期待。
心情愉悦的年若瑾在他同班同学的眼中，都变得和善了不少。
“平易近人”的年若瑾看完手机后露出甜甜的笑容，快步走出教室，他和林清言约好要一起吃晚饭。
“你看到没？年若瑾笑成那样，我敢打赌，肯定是谈恋爱了，这节课他看手机的频率急剧增加。”
“不知道帅哥被谁俘虏了，好羡慕啊！”
走在年若瑾身后的两个女生互相撞了撞胳膊，说着悄悄话。
林清言被教授临时留下来，出来的时间晚了十分钟，他在约定的地点没有看见年若瑾的身影。
拨打年若瑾的手机号，响了很久才接通，年若瑾的气息有点儿不稳：“我很快就到……”
“到哪去？今天你哪也去不了，给我打！”
是黄毛的声音，林清言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问年若瑾人在哪里。
“梧桐……”电话突然挂断了，林清言一边报警一边快步朝梧桐巷跑去。
“小瑾，你千万不要出事。”不顾眼镜掉落在地上，林清言只想快点儿赶到年若瑾身边。
刚到巷口，就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林清言冲过去时，就看到黄毛拿着刀要捅向年若瑾。
被电击的年若瑾，身上的麻木感还未消退，他艰难地抬起手想避开黄毛的刀，心里想的却是今晚他要失约了。
刀落下的那一刻，一只手捂住了年若瑾的眼睛，当人的视觉受到干扰，听觉和嗅觉会被无限放大。
年若瑾听到了刀插入皮肉的声音，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整个人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耳畔响起林清言安抚的话语：“小瑾，没事了。”
黄毛见到有人受伤，反而怂了，和其他两个同伙互相瞅了瞅，三人急匆匆地往巷口跑，被刚下警车的民警堵了个正着。
“清言。”年若哆哆嗦嗦地举起右手想把林清言覆在他眼睛的手扯下来，“让我看看你。”
“我没事。”林清言的声音很稳，他感受到年若瑾的手指颤抖，极力地安抚着年若瑾的情绪。
“没事怎么不让我看看你？”年若瑾眨了眨眼睛，湿润的睫毛扫过林清言的手心，他知道林清言肯定受伤了。
“你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
年若瑾抿着嘴，用力扯下林清言的手，这次林清言没有再阻止他。
重见光明，林清言苍白的脸，左臂被染红的衣袖毫无掩饰的显现在年若瑾眼前，年若瑾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们快点儿去医院。”
“别哭，不疼。”林清言温柔地擦掉年若瑾的眼泪。
“怎么可能不疼。”如果是年若瑾受伤，他不会觉得疼，可伤在林清言身上，他觉得太疼了，疼得他呼吸困难。
年若瑾捡起地上的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可是手机被摔坏了，屏幕点不亮。
正当他急得要去拿林清言的手机，这时巷子里有脚步声传来，林清言回头望了望，是民警来了。
“小瑾，不要担心，警察来了。”
“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我。”
“前面那三个人已经被抓住了，我带你先去处理伤口。”有人受伤，案件性质就不一样了，民警开车带着林清言和年若瑾去了附近的医院。
一路上，年若瑾表现得很安静，他坐在林清言身边，一直关注者林清言受伤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