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经由各种妖魔大量繁育来探寻其中规律。
……
“这么说来,所谓魔子魔女并不是你亲生所出。”郎远沉吟。
“这不废话吗?”谢悬一时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整整五千个,自己生累也能把人累死,我有那闲情?!”
“那为何……”
“都说了是以讹传讹,你且听我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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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过,魔界茹毛饮血、民风不化,肉食遍地走,所以为迎合权贵特殊癖好豢养一些美味的种族是有的,但仅仅为满足口腹之欲辛勤饲育这种事在魔界绝无前例。
更别提谢悬那种另辟蹊径的探究。
旁的魔哪知道世上还有魔会如此不走寻常路,他们眼见谢悬圈养了一大波妖魔,丑得千奇百怪,还不妨碍幼崽一窝接一窝地下,十足十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这事被当成趣闻流传开来,彼时谢悬哪有心思管得这么多,整个人沉浸在破解血脉之谜回返源界的希望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等他知道后,已然声名大噪。
那名声,在混乱著称的魔界也排得上号。
没想到的是,这则趣闻还吸引了领君的前来。
那位大佬瞧过后啧啧称奇大加赞赏,谢悬因此重拾大佬的青睐,一跃成为他手下最炙手可热的小弟。
“他居然说我长得丑,玩得花!”可谢悬对重获权力似乎并没有多开心,提及往事犹自愤慨,“我长得丑?魔界也不是没镜子,他怎么就不照照自己呢!”
郎远:“……”
不管怎么说,有了领君大佬宠信加持,谢悬的计划更加顺风顺水,那位大佬似乎从中得了不少乐子,给他出了许多主意,谢悬的名声从此传得有些大。
他逐渐从中摸索出魔界妖魔不同种族在生殖位序上的强弱排序。
正待更进一步时,谁知好景不长,大佬在一次被攻伐中被隔壁的领君擒杀,见势不妙,谢悬果断改辕易辙,向新大佬投诚。
不幸的是这一位新大佬并不像上一位好声色享乐,反而对谢悬的血脉更有兴趣。
遭到围杀后,谢悬再次如丧家之犬般仓皇出逃,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一百七十九名妖魔忠心地追随在左右,成了他东山再起的根基。
这些妖魔无一不是谢悬亲眼看着出生,亲眼看着他们从睁开眼睛,到蹒跚学步,跟随谢悬打天下的一路,一百七十九名妖魔拼死效命,这份忠诚,在弱肉强食反复无常的魔界显得犹为难得。
一番争斗打拼,谢悬终于又夺下了一块地盘,这次不是依靠仰人鼻息得来的施舍,而是实实在在靠拳头、鲜血换来的领地。
在那片新领地里,谢悬拥有无上权力,饲殖还是继续搞的,而且地盘越大,圈养妖魔声势也越大。
而且他得了偌大好处,有了那一百七十九名前车之鉴,谢悬对新出生的妖魔幼崽们喊自己爹也没那么反感了,甚至于默认乃至于纵容……
于是旧日的名声如影随形,不知怎的到最后就成了“……”那样的一个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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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傻,真的。”
谢悬抬起他没有神采的眼睛来,喃喃说道:“我单知道妖魔幼崽如同源界牲禽,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至亲。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是禽兽习性,长大成年后全都要来抢我手上地盘……”
郎远面色紧绷,神情比以往都更凝重,手上的笔在纸上游走不停。
谢悬警惕起来,狐疑地张望,嘟囔着拽过郎远手中的纸张,颇为不爽道:“你听就听了罢,在纸上涂涂抹抹些什么,难不成还要记下来为我出书立传?”
他展开那张纸,只见上书:
魔子魔女五千整,卵生湿生一千零,九百九十要篡位,百余十几想上位……
谢悬没看出什么不对,又郁闷地放下:“是啊,短短百年被这群小兔崽子此起彼伏地闹腾,好没个安生!”
最后,他竟栽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哦不,魔手中,真真闷煞人也!
“这‘篡位’和‘上位’词意上有什么区别,不会写诗别硬凑。”郁闷之余谢悬还有心思指出郎远遣词用句不对。
郎远想说“此上位不同彼上位”,但是看着谢悬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目光,终于“噗……”
一个没忍住。
谢悬登时大怒:“好哇,就知道你一直在嘲笑我!”
“没有。”郎远矢口否认,“不如继续说说关于你的血脉……”
“小爷血脉好得很!”谢悬一个飞身扑上,“就跟你听说的一样打遍天下无敌手,也别说了,亲身见识见识吧!”
郎远素与人疏离惯了,见谢悬欺身扑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扑了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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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闹成一团,恍若回到童年,浑然不觉窗外一人震惊莫名。
褚静怡慌乱地扶稳托盘,再七手八脚接住各色不小心跌落的杯碟,本是兵荒马乱的场面被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无声无息按下了。
深更半夜,孤虫鸣越。风乍起,隐身篱墙后的褚静怡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阵林响虫鸣分外……寂寥。
此情此景,让她的心中生出一股陌生又怪异之感。
蓦然想起月前一日。
那日傍晚,她正在观止殿侧边树林一棵金玉兰树上收集玉兰花露,远远地望到许久未见的大师兄向观止殿方向赶来,她观大师兄行色匆匆、疾步如飞似有急事,迎头却撞上二师兄郎远。
褚静怡知自己两位师兄之间素来不合,见面总要冷嘲热讽两句,她担心二人起冲突,正要下树前去转圜一二,接下来却看到让她一生刻骨铭心的一幕。
她的两位师兄,一见面居然抱……抱,抱在一起!
褚静怡张口结舌,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到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梦境和现实弄混了。
她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见面无语凝咽,执手相拥泪眼?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她做梦了!
褚静怡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然今晚她亲眼看到大师兄忽然趴在桌上,似乎是哭了,二师兄俯身过去轻声昵语安慰,然后又好了……接着说着说着他俩又打闹起来……
这……喁喁私语,脉脉情深,嬉戏打闹,哭笑无常……这不是活脱脱师姐们口中小情侣模样么?
这,这这……都发生了什么?
半晌,褚静怡捧着托盘缓缓转身,夜风拂过,一滴凉水落在手臂,她心中一簇小火苗似乎也被吹灭了。
隐入黑暗前,她步履迟迟,整个人犹在梦中,丝毫不知自己身形都已恍惚。
她只能隐隐感觉到,青冥之上,似乎有一扇未名的大门正在朝她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