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万物复苏,天气渐暖,宫中贵妃娘娘却病了。
勤政殿中李玦刚处理完政务,掐着眉心缓解疲惫,想到心中记挂之事问起:“关雎宫可有消息?贵妃可好些?”
刘得全一听立即醒神,事关贵妃娘娘消息他派徒弟小顺子时刻盯着呢,谁让整个宫里能让皇上记挂病情的只贵妃娘娘一个呢。
尽管如此想,刘得全回话时面上表情却稍许为难:“太医都看过了,说贵妃娘娘积郁难解,还需调养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刘得全抬眼就见皇上目光阴气沉沉,冷气森森。
刘得全只看了一眼便立即耷拉下脑袋。
他眼耳口鼻舌都警醒得明白,皇上这是心气儿不顺呢!
想想也是,最近宫里边不太平。
先是天象异常闹出灾星,后又是孙昭仪小产,虽除了灾星,然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惹出来的动静不小,难怪永安宫静心礼佛的太后要过问。
如今宫里边摄六宫事的是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若要问责,可不得是找贵妃娘娘。
听说贵妃娘娘叫去永安宫训话在永安宫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春日里日头虽不如夏日时候毒,可在正午时候在日头底下足足晒够俩个时辰也真是不好受。
偏巧那日皇上微服出访到丞相府上探望,安抚丞相丧子之痛,回宫后就得知贵妃娘娘被太后跪罚的消息,当时皇上虽为有言辞,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脸色难看。
然事情已然出了,罚也罚过了,皇上重视孝道自然说不得什么,只得什么东西珍贵,什么药物稀罕全权往贵妃娘娘宫里边送,可贵妃娘娘终究是病了一场。
这不,贵妃娘娘病着,整个宫里也不得安宁。
准确地说,是贵妃娘娘病了多久,皇上就心情阴郁难测多久。
再直白点,就是贵妃娘娘被太后罚病后,皇上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碍眼。
这不,他现在就觉得皇上瞅他的眼神再锋利些随时就能给他剥层皮。
毕竟是在御前伺候多年的老人儿了,心中抗压能力远非选厂人可比,更何况刘得全全身上八百心眼子全扑在一人身上,眼瞅着皇上冷着脸起身,他立即巴儿狗似的贴了上去,见皇上大步流星只往宫外走,忙着跟上,狗腿:“皇上这是要去哪?”
李玦冷剜了他一眼。
刘得全一瞧皇上脚步方向,明白了,忙喊着:“摆,摆驾关雎宫。”
李玦到关雎宫时特意止了刘得全通报声,关雎宫宫人见到皇上纷纷一惊,各个后知后觉地行礼,李玦进到内室时,谢芜面色虚弱,卧床未起。
李玦瞧见谢芜几日间迅速憔悴的面容,凝重道:“芜芜脸色怎的这样差?”
“……皇上?”谢芜怔忪视线落在李玦身上,几乎是在确认李玦身份之后,立即起身钻进他的怀里。
她紧紧抱着他,离着他很近很近,清晰得能够听到他的每一次心跳。
她用尽力量将人圈紧,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皇上?”
李玦阴沉面色有了一丝松懈,低眉缓声安抚:“朕在。”
刘得全略抬了抬眉,一旁人心领神会立即退在一旁。
李玦甚少见过贵妃如此依赖姿态,殿中静谧,心情也不知觉间松软,他唤她名字:“芜芜,你总不见好,御医说你是积郁成疾,芜芜,究竟何事不能开怀?不妨说与朕听?”
谢芜脸颊贴在他的肩上,闷声:“皇上……臣妾害怕。”
“害怕?”李玦低声,“为何害怕?”
他眉眼沉寂,又问:“可是因着母后?”
谢芜摇头,垂头蹭在他肩颈:“臣妾无能,太后责怪自是应当。”
李玦眼底愈发寒凛,如此说,便是了。
“皇上,太后娘娘训诫的是,臣妾本是福薄之人,自知若非得皇上顾惜原不该是这副光景,臣妾既不如静慧贵妃于皇上朝局有助益,亦未能如孙昭仪般孕育皇嗣,臣妾所有皆来自于皇上垂爱,臣妾鄙薄,何德何能蒙受皇上圣恩?臣妾只怕如今一切如黄粱一梦,唯恐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会遭受皇上厌弃死无葬身之地,臣妾害怕……若当真有那一日,臣妾情愿还不如趁皇上还念着臣妾时即刻便死了。”
“胡说,”李玦下意识轻斥,他仍将人揽在怀里,“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谢芜未出声,泪水滑下时却先浸透他脖颈间衣衫。
李玦抱着她静默良久,许诺:“不会有那一日。”
只要有他在,只要她安分待在他身边,便不会有那一日。
谢芜抬起被泪水浸透双眼:“皇上说得可当真?”
李玦瞧着她细致芙蓉面,一双本就好看的眼浸着泪,视线却全权看着他,眼底映着他的影儿,好似他完完全全是她生命主宰,本已软下的心又多了三分松懈,他抬手抚着她面容,不知觉间唇角也染着笑意:“君无戏言,自然是真。”
谢芜眼眶里的泪珠夺眶而出,有一瞬的展露笑眼,却接着又有眼泪涌出来,她目光紧紧追着他,执着:“皇上千万要记得今日的话。”
李玦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抬手刮了刮她秀气鼻梁,哄道:“自然记得。”
谢芜展露笑颜,再度依偎着李玦肩膀。
李玦笑问:“芜芜如今可能开怀?”
谢芜:“皇上金口玉言,比得过世间任何灵丹妙药。”
李玦瞧着她莞尔笑颜,牵着她的手,郑重:“芜芜,有朕在,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