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药好了。”齐渊放下托盘,看着案前端坐的明霁。
苦药的气息蔓延开来,下人为明霁换好了药,又缠上绷带,将被血浸透的锦帕和水盆撤下。
明霁低眼端详着手中的伤,片刻后才道:“顾世原被罢了官,多加注意大长公主的动向,尤其是大理寺。”
齐渊盯了他许久,实在忍不住问:“您的伤,真是夫人……弄的?”
“不是。”明霁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是我自己伤的。”
齐渊怔了怔,猜了个大概,下意识说出了心里话。“夫人瞧着……也确实做不出那等事……”
明霁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问:“你和她很相熟?”
齐渊自知理亏,拱手作揖道:“属下失言。”
妄议主子的事乃是大不敬。
明霁微微勾唇:“她平日待你们如何?”
齐渊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夫人平易近人,最是好心肠,院中的下人常有伺候不周的时候,可夫人从未怪罪。”
过了好一阵,他才听见明霁冷冷地说:“可惜啊,这么好的人。”
日暖风和,日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地上,庭院之中,竹杆挺拔,竹影斑驳地洒在墙之上,光影交错,真真是好风光。
明霁从里间走入厅中,边垂眸理着袖口,边往外走,“相府如何?”
“一切如常,对外只说是沈相得了风寒,暂不接客。”
“昌平院呢?”
“亦没动静,沈侍郎养伤,指挥使照常上朝。”齐渊道:“已经派了大批影卫守着,若有反常,必定能察觉。”
明霁在院中顿了顿,望着风中摇曳的竹林,历经风雨洗礼,虽微微泛黄却依旧坚韧。
“她呢?”明霁问:“近日可好?”
“属下无能。”齐渊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听人禀告,夫人回了檀园后就未曾出过门,别的一概不知。”
“那位泽兰医馆的许医师可去看过?”明霁收回目光,拧眉道:“若她去了,那应当无妨。”
“许医师也在檀园之中。”
明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重新迈开了步伐。
府门外,大批监察司的人马等候,明霁翻身上马,眼光扫过牌匾上的“锦华堂”,意味难辨地笑了一声。
愿此锦华永,想来是不能了。
手里的缰绳绕了几圈,他领着人一同离去。
霍府正门大敞,霍氏如今的主君亲自迎候在大门前,望见监察司的人穿过空旷长街,直直奔着这处来。
明霁猛勒缰绳,马一声长嘶后停下,他微眯眼眸巡视着门前众人,含了冷淡笑意开口:“霍少卿,监察司奉命搜查,多有得罪。”
门前众人面面相觑,霍百川稳下心神,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不敢误大人行事,只是……”霍百川道:“家中老小皆在此处,望大人莫要……”
明霁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霍少卿放心,明某一向是奉命行事。”
他覆身下马,黑衣长袍,锐气凛然,分明是不紧不慢的步履,威压却似山岳崩塌倾轧而至。
片刻的死寂后,监察司的人如鱼贯入。
彻查京都官员结党营私之事,最后一处,便是这霍氏,有人暗中向监察司检举霍百川假公济私,且与江淮赈灾一事有关。
“夫人,出事了!”
侍女慌慌张张,快步疾跑过来。
“府外围了许多人!听门前小厮说是监察司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沈年珠被惊醒,起身站立后,身形狠狠一晃:“什么?”
她刚喝了碗安神汤,方才睡安稳,就被喊醒。
头昏昏沉沉的,沈年珠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侍女将她扶着坐下,接着道:“说是主君被人告发,现下正在搜查府邸呢。”
浑噩不安的脑子里好不容易理清是来龙去脉,沈年珠的脑子只想到一人。
“别怕,现下还出不了事。”她安慰着一旁的侍女,淡淡抿了口茶:“霍百川为人谨慎,必不会留把柄在府中,监察司此举不过是为了震慑。”
侍女见她如此,忍不住道:“夫人如今真是大不似从前了。”
从前在相府做姑娘时,养尊处优,如今已经掌管了整座霍府,独当一面。
“同床异梦那么久,霍百川此人心机深沉,定非良人。”
若她能提前得知霍百川已入大长公主门下,定不会听从父亲的话,嫁到这虎狼窝来。
沈净远思虑周全,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当今陛下,都为沈氏留了退路。
可随着沈灼华的站队,局势逐渐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