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近黄昏,正是离别好时候。
商谨身死魂消,如今能立的不过一座空荡荡的衣冠冢。
辞别的时候,林若桓递给宋玉一样东西。
不是赠予,而是归还。
看着手中的玉镯,宋玉并不理解。
林若桓看着那白玉镯,目光满是追忆,“当年商谨在我面前出丑,你用家传的宝贝替他上门给我赔罪。我原以为这真是商家的家传,过了门,才知道这乌龙。早就想还你了,但是未曾想总是耽搁,竟是迟了二十年。”
如今物归原主,前尘散尽,挚友入土,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快到山脚的时候,天际已经擦黑,林鹤清一直静静陪在宋玉身边。
还剩最后十一阶台阶的时候,宋玉开口跟他讲述了一件十一年前的往事。
是关于崔季行的秘密。
走下最后一阶,故事也叙述结束。
“师父为什么告诉我?”
宋玉放慢脚步,对他笑了笑,眼角露出些许苍老的痕迹,“跟季行待久了,你也学会他的明知故问了?”
他的话意味深长,林鹤清不敢轻易回答。
看出他的谨慎,宋玉拍拍他的手臂,稍作安抚,“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知道这件事了。”
“师父。”林鹤清这一声包含了不止是对师长的敬重,等宋玉回头,他正式向他俯身一拜,姿态放得很低。
宋玉笑得有些怅然,受了他的礼,待起身的时候,往他手里放了一样东西——
白玉镯。
也不仅仅是白玉镯。
还有宋玉求而不得的东西,一种成全。
因为半夜外出,宿风苏早晨起来精神也不太好,但是目光还是一直放在崔季行身上。
虽然答应了一天的时间,但是他还是害怕崔季行再出什么事,只能寸步不离地好好守着。
崔季行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但是实在精力不济,问话也不那么有精神,显得有些随意,“怎么了?”
宿风苏被惊醒,就下意识地摇头,犹豫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小心地问出一句试探,“师兄,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你会难过吗?”
崔季行听完,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沉思,“如果你心中一直把我当作师兄的话,我会。”
身上疼痛难忍,根本难以入睡,所以半夜的动静,他并不是一无所知。
但是他并未怀疑什么。
可是此刻宿风苏这不高明的试探,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宿风苏得到这个回答,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崔季行也无意再说更多,看着床帘上随风飘动的流苏,他的思绪又一次落到崇北。
难以入眠,除了身上的疼痛,还有心中的焦躁。
分别数日,音信寥寥无几,恐怕崇北的形势,不容乐观。
“这几日,可收到师父跟小师弟的消息了?崇北形势如何?” 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还是忍不住抱有期待。
又一次听到跟林鹤清有关的询问,宿风苏眼神变得有些幽深,脑海中飘过早上出门去取早膳时,碰见的那些回山的弟子,停顿了一秒,最后还是摇头,“没有收到,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
崔季行随意地点点头,没有多问,“躺了两日,人也懒得厉害,今日我想出去走走。”
宿风苏皱眉,没有答应,“师叔叮嘱过让好好休养,师兄还是再躺躺,过几日再去吧。”
想到昨日任秋按手的动作,崔季行也没有继续坚持,收敛了嘴角的弧度,没有再多说什么。
心中的疑问也变得笃定——宿风苏有事瞒着他。
还没等跟他细想,心口的不适突然变得剧烈,像是几股力量在体内互相撕扯、征伐。
最后,猝不及防地吐血,陷入昏迷。
宿风苏不敢大意,立刻就去找任秋。
司君行在落安镇耗费了许多精力,终于发现了怪异之处。
来不及多说,安排周围弟子加强戒备,立刻登上苍梧,去见任秋。
“有魔气?”任秋这话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偏向惊诧,立刻联想到昨夜修牧的刺杀,以及今晨被宋玉派回来的弟子告知的事情。
崇北结界破裂,魔道蓄谋已久,趁乱出逃,却没有见到魔君修牧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怎么逃出来的,甚至怎么绕过苍梧结界来刺杀崔季行。
现下落安镇的失魂,怕是也出自他的手笔。
司君行了解了这些前因后果,心中满是惊诧,但他迅速理清了思路,提出一个问题。
“魔道质子,如今在苍梧山吗?”
任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手指在桌上不断轻叩,节奏紊乱,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司君行见任秋的反应,也心下了然,点到为止,没有说透,“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务之急,必须马上找到修牧,落安镇的百姓,魂魄离体多时,不能再等了。”
话音落下,不多时,宿风苏推门而入,眉宇间方寸大乱,形容匆忙,也顾不上还有旁人,只冲着任秋求救,“师叔,大师兄突然吐血昏迷,情况越来越差了。”
司君行罕见变得慌乱,立刻奔着崔季行房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