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透过林间雾凇刺进眼里,林音君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前面洛叙的衣衫划过低矮草木,积雪簌簌滑落。
她想起方才洛叙通红的眼,内心成见更深了几分。
情爱这样无用的东西,果真靠不住。
“宫那边情况如何?”洛叙突然顿住脚步,声音凛冽。
对方并未转身,但她仍是低头拱了拱手,“主子,一切尚好。”
“晋王的所作所为怕是没多久就会传回京都,您且放心。”
洛叙轻嗯一声,仰头长舒了一口气,似是有些忧愁。
她抿了抿唇,又自觉不该追问,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等了良久,余光中那抹青色身影终于晃了晃。
洛叙转过身来将她扶起,“不必如此多礼。”
林音君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您是主子,不见礼于理不合。”
洛叙没接茬,眸中染上深深的疲惫,
“音,在你看来,我拉上九安共沉沦的选择可对?”
她明白为何洛叙会如此忧心痛苦,却理解不了。
“难道您不带上他一起,他便能逃过吗?”
她素来不懂如何安慰人,干瘪瘪道,“情爱缠身之苦,恕属下不懂。”
洛叙闻言微微垂眸,轻声呢喃道:“他不是个会尔虞我诈的性子。”
“既不会便更要学了,属下以为您若是想法设法将他摘出去才是犯了大忌。”
林音君难得坦荡,直直对上洛叙的眼,一字一顿道:
“身为朝官,这一遭没人能跑得掉。”
她莫名想起幼时日日夜夜练刀练剑,手上起了泡又磨破。
反复如此,最后长成老茧,武功也就成了。
她见洛叙不说话,脑海里倏地闪过岑九安曾经说过的话:
“主子,他与属下保证过,要与您一同走向那高处。”
洛叙身形一顿,眼里泛起细细碎碎的星光,语气中尽是温柔,
“对啊,我们要一起,我怎可想方设法抛开他。”
林音君见洛叙一副心事释怀的模样,更加疑惑。
那二字真能有如此威力改变一个人?
主子决定好的事素来难以动摇,唯有遇上岑九安会不停迟疑反复。
甚至洛叙在岑九安面前的表现都与平常大不一样,无论是语气、神态还是别的。
她自是不可能置喙,将疑问压在心底,再行一礼道:“您能想通便好。”
“多谢。”
洛叙吐出一口浊气,脚步轻快了许多,“音,你我分开找。”
“多捡些柴火,他穿得薄,冷。”
林音君应下,目送洛叙的身影走远这才转了个方向。
雪积得有些厚,却并不严实。
她扒拉着早已枯死的小树,抬臂一点点砍。
反力震得肩膀发麻,她垂眸看着瘫在手心的短刀。
磨得锋利那把匕首给了纪棠,早知该借岑九安的长刀来用用。
林音君莫名想起纪棠,思绪渐渐飘忽。
朋友?
多余,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呢。
她轻轻敲了敲脑门,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些异响。
踩雪咯吱声毫不掩饰愈来愈近,在寂静的雪林中格外刺耳。
她攥紧了刀柄,眼神一凝找了棵树掩体。
绝不止一人,莫非是山匪或官兵?
林音君蹙眉望着洛叙离去的方向,心中惴惴不安。
陌生的人声逐渐清晰,她将身子矮得更低了些。
“叨叨——你在哪儿——”
粗犷的嘶吼久久回荡,惊得树枝上堆积的雪争先恐后滚下,砸了她一身。
她胡乱抹了把脸,方才仓促躲避留下的脚印在雪地中格外显眼。
林音君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趁人未到跟前迅速找到洛叙。
她足尖轻点,飞身往前,尽量落在枯枝上再借力,以免留下太多痕迹。
呼啸的风自耳畔刮过,她很快就捕捉到了深深浅浅延续的脚印。
林音君稍微松了口气,闷头继续追,那些印记却是在一处突然踪迹全无。
她不得不顿下脚步,脑后不断有吵闹人声蛮横地搅乱思绪。
周围并无遮挡,她仰头环顾一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帮人的声音显然是从后方来的,不可能半途将主子劫...
等等!
她瞳孔一缩,反应过来似的,侧耳倾听,全神贯注去捕捉林间动静。
除了吵得人头痛且渐近的嘈杂声,还隐隐约约混杂着小儿啜泣。
林音君当即起身,循着那哭声的来向去找人。
莫名其妙得不知为何,她就是认定了洛叙会在那里。
“叨叨——听得见爹说话吗——”
男声更近了些,还有道焦急嘲讽的声音响起:“叫,再叫大声点,待会儿把雪崩了,咱们都得被活埋!”
“我日你娘的滚一边去,你他娘就是嫉妒老子有儿子!”
熊老黑撸起衣袖抬脚就踹,身旁人身形不稳一屁股栽进雪里。
紧随身后的小弟几个伸了伸手,却是没敢扶。
他还觉不够,虎皮大氅一扯,虬结的肌肉块块隆起,“罗老三,是不是你个瘪犊子把叨叨绑走了!”
被点到名字的人慌乱地摇摇头,面色惊恐连连后退。
“你他娘跑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