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夷下了马车,嘲讽道,“宫里这会叫我来,不就是想看我这新妇模样。”
王府里没有亲长在,秦知夷也就没有什么回门一说,这次进宫叩见皇后和太后,说来也算是回门。
崔宛禾和秦知夷只带了贴身侍女,而后进了西华门,走上宫道,前头四个宫仆领着路,后头跟着八九个宫仆。
崔宛禾边走边担忧地说道,“你同萧羿怎得刚成婚就闹不合,我这整日在后院装聋作哑的,也有人能将这话递到我耳边来,更别提耳聪目明的谢太后了,今日叫你来,恐是要训诫你的。”
秦知夷看着前方的宫道,说道,“她要我嫁给萧羿,我已经嫁了,还指望我和他夫妻美满?”
崔宛禾闻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二人一同先见皇后,皇后只客气接待过后,说了些寒暄之话,又着人赏赐了东西,就让她们去见谢太后了。
重华宫里,谢太后让崔宛禾先出宫了。
待殿内不相干人走净后,谢太后才压着怒气,“非要闹得满城都知道你们夫妻不合?”
秦知夷早有预料,语气活像个二世祖,说道,“祖母说的是分房,还是我在萧家老夫人面前闹的那一出?”
谢太后皱了眉,斥道,“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去了?”
即使已知道谢太后做的那些事,秦知夷还是佯起一张笑脸,“祖母是知道的,我最烦宅子里这些事。况且萧羿也没说什么,他还总变着花样给我找好吃的好玩的呢。”
谢太后是知道萧羿的心思的,这会秦知夷避重就轻地不谈分房的事,只字片语却都在说萧羿体贴。
谢太后是过来人,猜想到底年纪小,多少会闹别扭。
她敛了眉,只是神色还是冷着,“去抄一遍女训再出宫。”
秦知夷一副习惯了的模样,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往西偏殿走去。
正殿里,谢太后揉着额角,冯嬷嬷附耳说道,“娘娘莫要忧心,萧将军到底是在意殿下的。殿下自小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被人惹了,情绪都是挂脸的,那宋家的言语那般不谨慎,只打了两巴掌都算是轻的。”
谢太后心知,萧家没有用,萧羿手中的兵权才有用。
只要秦知夷能稳住萧羿,那么她与萧羿的合作才能长久,也是因此,她才没过分训斥秦知夷。
西偏殿里,秦知夷一笔一划地抄着书,时莲在一旁伺候着研墨。
时莲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殿下既有心,也该早做打算才是。”
秦知夷笔尖一顿。
秦郜若是没有做害命之事,他倒能稳坐那个位置,偏偏他害死了她父亲。
如今她已经嫁进了萧家,萧家暂且不论,但还有谢宋两家。
谢家仰仗谢太后,秦知夷还不打算和谢太后反目,所以眼下也不必去管谢家。
只是这个宋家。
思至此,秦知夷笔落重了些,重墨晕在纸上。
她回过神来,轻言,“换张纸来。”
前朝千疮百孔、昏君庸政,百姓苦不堪言之际,从南边,杀出两家队伍,一个姓秦,一个姓姜。
姜谢两家都是前朝诸侯王。
谢家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谢太后,她嫁给了先帝秦临,带着谢家军陪着先帝一路打着反抗前朝的旗帜,杀进了建安城内。
先帝登基后,虽给了谢家殊荣,却仍谨慎提防,利用前朝归顺的军队,他有了自己的十六万兵,分属他当年的两个副将宋钊和陈翀统管。
但秦扶徴死讯传回京城的那一年,随秦扶徴亲征北境的副将军陈翀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与此同时,宋钊一跃成为先帝重要臂膀,加官进爵,成了统管十六万大军的太尉。
陈翀是秦扶徴的副将军,和秦扶徴一起受困乌丹城,战死的可能性很大,朝中官员虽有揣测其死因蹊跷者,不多时便被压下去了。
但时莲说,她曾随姜妩料理秦扶徴丧仪之时,见到了一个古怪的人。
太子丧仪,非等闲亲贵不能参加。
王府里设了灵堂,姜妩坚持每夜都守着灵堂。
时莲那夜是去给姜妩送东西,在园子里见到那古怪之人踌躇在灵堂外,看见她后便翻墙消失了。
时莲只记得那人背着一把剑。
秦知夷没见过陈翀几面,并不了解他,。
但她听父亲说过这位副将是个稀奇之人,不擅用刀,只擅用剑。
如果在灵堂出现的人是陈翀的话,既然他没有死在乌丹,那么为什么不回京述职,而是偷偷夜行至父亲的灵堂?
天就要夜了,秦知夷也抄写完毕。
她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眸色幽深。
当年之事定是有蹊跷的,宋钊和陈翀虽都是先帝的左膀右臂,说不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还是得找到陈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