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吗?”
天天狡黠一笑,凑到香燐耳边:“赌下周弓道部过来交流,这个学弟会不会来找瑠加。如果他又主动的话,应该就是喜欢没跑了。”
这还用猜吗,教射箭就教射箭,那小子都快贴她身上了!?
香燐气不打一处来,对任何一个接近瑠加的人都没有好感。
毕竟全世界的闺蜜都认为没有男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好朋友。
哪怕那个人是宇智波佐助也不行。
《初衷》
天天猜对了。
鉴于上周弓道部佐助的表现,这次棒球部交流会再没人往他身边凑,佐助理所当然地又和瑠加组成了搭档。
“投球姿势有多种,投手一般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姿势,比如我就更习惯上肩投法,也就是俗称的高压式投法。”
瑠加说着便给他做了个示范。
这是佐助第一次近距离看她投球,当垒球被高高举起时,少女周身的气场顷刻改变,更加沉稳、更加凌厉。她整个臂膀在空中划过饱满的弧度,向前掷出的瞬间却带着极强的爆发力和杀气。
垒球破空飞去,“啪”地一声落入对面捕手手中。
测速器显示112。
好厉害。
与追求沉心静气的弓道相比,棒球的热血与竞技性在此刻彰显淋漓。
投球手久木瑠加是阳春三月里平地而起的疾风,带着青春期少年人独有的冲劲与生命力,那枚被抛出的球也径直砸进了佐助心房。
交流会结束后,还有一场联谊。
今天轮到瑠加值日,佐助没有参加,而是留下来陪着她一起捡球。
低年级部员们似乎认定他们在交往,八卦地笑着远远旁观,也有大胆的后辈主动提议可以帮瑠加值日,让前辈安心出去约会。
“心思不放在练习上,早知道让香燐给你们多加几组训练。”
“哇,前辈好严厉——”
后辈们佯装哀叹,并非真的害怕,红着脸近距离悄悄瞧一眼佐助,便又都笑嘻嘻地跑开。
“真是的……”
瑠加双手叉腰,无可奈何道:“马上就要全国大赛了,还都这么松懈。”
这话提醒了佐助。学期将近尾声,暑假即将到来,这也意味着他们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无法见面。
时间过得好快。
再过一年多,她就要毕业了。
脑子很乱,望着瑠加的背影,佐助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会喜欢打棒球?”
“其实最初并不是因为兴趣才开始的。”
少女倚在铁网边,表情似在回忆:“我父母和宇智波的事……你知道的,对吧。”
“嗯。”
“国小一年级选社团的时候,我和几个同龄宇智波起了争执,他们一口咬定我绝对打不好棒球。”瑠加的表情含笑,似乎并不生气:“那时太小了,只觉得不能被这样欺负,别人越不看好我,我就越是要证明自己厉害。”
“长大后再看当初的自己,却觉得幼稚。”
“他人的眼光其实并不重要,优秀也好、差劲也罢,接受真实的自己,不断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棒球,我认识了很多朋友,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那些欺负我的宇智波后来也渐渐地不再找麻烦,但打棒球这件事却一直坚持了下来,也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所以全国优胜,我势在必得。”
不远处传来啦啦队训练的呐喊声,印有校徽的小旗海浪般上下起伏。
佐助望着那些热血蓬勃的部员,却道:“我们学校从未拿过优胜,想要赢得全国大赛…很难。”
“的确。”
瑠加点头:“但总要试试的。其实人生真正能够为梦想拼搏的只有学生时期,我们终有一天会成长为疲惫又庸碌的大人。青春只有一次,即便失败,也至少努力过,所以无论是何种结果我都不觉得遗憾。”
佐助不答,垂眸望着手中被归还的书本。
这是鼬去年生日时送他的礼物之一,佐助本不在意,可不知不觉却将这本书读了许多遍。
[即便失败,也至少努力过。]
望着夕阳下瑠加安静的侧脸,少年心中似乎有什么悄然落地。
暑假开始后,鼬应富岳的要求回了家。
时隔一年多未见弟弟,鼬不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长高了,佐助。”
一家人再度团聚,晚餐时富岳毫不意外谈起了鼬的婚事,以及他毕业后入职警视厅的规划。鼬默默听着,偶尔附和两句,神色始终是淡淡的。
富岳话锋一转,话题主人公转移到小儿子身上。
“佐助还有两年高考,从现在开始就以东大的法学部为目标努力,毕业后也能帮衬上你哥哥。”
闻言,少年停箸垂眸,没有回答。
晚饭后,鼬在阳台找到了独自吹风的弟弟。
十七岁的佐助越来越像男人,鼬方推门,入目便是肩宽挺拔的背影,这给了鼬一种幼弟不再需要照顾的错觉。佐助倚在围栏边,手中捧着一本书,却正望着远方的夜幕走神。
“今天兴致不高啊。”
“……没什么。”
鼬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一同眺望远方灯火璀璨的东京塔,语气笃定:“你有心事,是因为父亲吗?”
哥哥总是这么敏锐。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聊天了,近几日压抑心中的苦闷和冲动在鼬面前无所遁形,少年抿唇,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我不想考法学部,也不想进警视厅……哥哥,我想报东大的电气工程。”
鼬看着他,知他欲言又止,于是安静等待下文。
佐助犹豫片刻,泄气般低下头,声音轻而缥缈。
“除此之外,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不被宇智波接纳的人。”
鼬沉默了许久。
就在佐助以为兄长会规劝他时,却听鼬道:“佐助,无论你以后选择走怎样的道路、选择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支持你。”
“父亲那边不用担心,等时机合适,我来他和谈。”
到处都找不见兄弟两人,美琴最终在小儿子的阳台发现了他们。
玻璃门隔绝了声音,美琴只能看到鼬与佐助并肩凭栏的背影。佐助已经快和鼬一般高,兄弟二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亲昵无间。
似乎自从鼬离家上学后,美琴便甚少见小儿子这样放松自在的神情了。
那一瞬涌上的触动令美琴感慨良多,她最终没有打扰兄弟二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沸腾之夏》
八月的夏日蝉鸣聒噪。
瑠加坐在驶向西宫市的新干线上,却恨不得堵上身边两人一唱一和的嘴。
“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我们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交流会那天他视线就没离开过你。”
“听说去年情人节他书桌都被巧克力和情书塞爆了,长得帅的男生都很花心啦,你可别被骗。”
“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你和宁次分手是不是因为他啦?”
“不是,姐们——”
瑠加不得不做了个“停”的手势:“行行好,越说越离谱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和宇智波的关系,我和佐助只是普通朋友。”
话音未落,便收获天天香燐二人一致“骗鬼呢”的表情。
瑠加知道她们一旦八卦起来没半日绝不罢休,干脆戴上眼罩准备补眠,奈何新干线噪声扰人,少女闭目许久也没有睡意,便望着窗外走神。
铁路旁的稻田不断略过,碧绿浪潮翻涌,稻叶间隙下的水面波光粼粼。
瑠加忽然联想到放假前她与佐助见的最后一面。
正如无数次校园内的偶遇,他们在门厅告别,对方也穿了一件这样青葱色的罩衣。室外蝉鸣聒噪,佐助站在门廊的阴影中,一身冷色衣衫衬得少年眉目如画。
手机震动,唤回了少女的思绪,是预报有雨的推送。
瑠加随意划开line,最顶端是早晨宁次发来的问候。
即便分手,二人仍保持着良好友谊。知道棒球部远赴甲子园参赛,宁次整理了些西宫市附近的景点和美食攻略,并嘱咐赛前注意不要着凉。
这无微不至的关怀哪里像友人,说是担忧女儿远行的老爹也不为过。
瑠加无奈,目光下移,紧接着便是佐助的短讯。
与宁次的详尽篇幅对比鲜明,只有短短一行字。
[祝比赛顺利。]
瑠加没有多想,顺手回了一个猫猫举手的表情包,却不知敲下发送的同时,对方一并收到的还有新干线车票预购成功的通知。
次日傍晚,抵达大阪站的少年环视人群,终于在人海中找到了熟悉的高大身影。
“好小子,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宇智波止水毫不客气拍上佐助的背,推得少年一个趔趄。似乎是受关西民风影响,他比原在东京时更不拘小节了些。
佐助行囊不多,待男人将小行李箱塞进后座,少年已在副驾系好了安全带。
路虎载着二人驶入城市主干道,大阪市午后刚下过雨,洗去了盛夏的燥热,涌入窗内的气流还带着雨后的凉爽潮气。佐助倚在车窗边,风吹得衣领翻飞,碎发凌乱,露出少年光洁白皙的额头。
“鼬说你要一个人来大阪时真嚇了我一跳,我还受宠若惊地以为你专程来看我,唉,原来是自作多情。”
“也的确是替我哥拜访,止水哥,最近过得怎样?”
“挺好的,在这比东京自由,经济压力也没那么大。除了不能常和你们见面,其他都还不错。”
止水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在音箱上戳戳点点,热闹的电台声响起,佐助望着窗外飞速驶过的城市,与从小长大的东京不同,一切都是陌生的,可他却有一种放飞囚笼的恣意感。
“拿好了——今年甲子园的票很难抢,我托同事的关系才买到……你怎么突然对棒球感兴趣了?”
佐助将入场券仔细揣进口袋,语气一本正经:“今年我们学校也有入围,来支持一下朋友。”
“女子棒球部的朋友?女朋友?”
“……不是。”
止水扭头,笑得狡黠又了然,故意拖长了尾音:“哦——那就是还在追求中。”
少年不答,偏过脸去继续吹风,露出一截粉红耳尖。见他这幅模样,止水也没再追问,伴着电台好心情地哼起了关西民谣。
女子半决赛当天,两人自驾一起前往西宫市。
盛夏烈日也抵挡不住联赛的热烈氛围,佐助站在球场外,远远便听闻人群热闹又嘈杂的声响,使得本就灼热的气温更上一层。
宇智波止水望着青藤环绕的建筑外墙,反手将一顶球帽扣在佐助头上:“走吧,呼——真怀念啊,上次看球赛还是大学那会儿。”
今年夏甲格外激烈,去年女子季军球队在八分之一决赛爆冷出局,而淘汰他们的就是瑠加的球队。
中央席视野极好,球队入场时,他一眼便看到了久木瑠加的身影。
东京木叶的队服红白相间,远看如一片赤红云霞,少女们全副武装,各个神色肃穆。久木瑠加仍穿着1号球衣,马尾利落束起,犹如蓄势待发的战士,只待上阵搏杀的一刻。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作为今年的黑马球队,东京木叶从地区联赛一路杀进决赛圈,夺冠势在必得。而长崎雾隐历年成绩平平,遇上势头勇猛的东京木叶时,开局便接连失利,比赛虽刚过一半,比分上的差距却已注定了结局。
作为先发投手的久木瑠加发挥稳定,开局便连续三振对手,大大挫败了雾隐的士气。
佐助淹没在周围观众鼎沸的欢呼声中,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少女身上移开。止水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目送瑠加下场,这才凑到少年耳边道:“你说的朋友,是穿1号球衣的那位吧?”
“……嗯。”
“眼光不错。”止水双手抱胸,“那孩子球打得好,眼睛也很漂亮,我喜欢她的眼神。”
佐助这次应得很快:“嗯。”
我也喜欢。
瑠加下场后便站在教练身边一同观赛,她解下了球帽,碎发粘在额头上,正抖着被汗水湿透的球衣呼气,整个人透着红扑扑的湿热潮意。
女子棒球一向没有男子棒球热度高,但今年夏甲观众意外地多呢。
瑠加的目光随意扫过观众席,却意外捕捉到了一个过于出挑的身影。
是他吗?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距离太远,少女吃力地眯起眼分辨,却见那人好像在向她点头致意。
女子棒球半决赛东京木叶毫无悬念取得了胜利。
部员们沉浸在获胜的欢喜中,瑠加却还在想观众席上的人。当在出口通道看见熟悉的身影时,瑠加才确定佐助真的来了西宫市。
比瑠加更震惊的是香燐和天天。
天天在背后疯狂肘击好友,瞪圆一双大眼:还说只是朋友,给我老实交代!说说说说说!
瑠加也瞪圆了眼睛,比任何人都要意外。
香燐:……呵,男人。
眼神激烈交锋中,佐助已走至瑠加面前:“恭喜。”
“谢谢……你怎么会在西宫市?”
“来拜访我哥的朋友,这周都住在大阪市,顺便过来看比赛。”
佐助示意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宇智波止水正倚在越野车边,他个头很高,身穿黑色宽松T恤,风格慵懒又休闲。
注意到瑠加的视线,男人笑着点头打招呼,他眼睫很长,眸光明亮,笑起来时弯弯得神似狐狸,圆润的鼻头和天然卷短发又令他看起来格外亲和。
瑠加莫名对这个叫做止水的男人很有好感,对方似乎有意为他们让出谈话空间,便回只以一个礼貌微笑后收回了视线。
“那个——教练找我还有事,我和香燐先去车上等你。”
天天推着狂翻白眼的香燐向前走,不忘回头向她挤了一下眼睛。
瑠加心道:又开始了。
自从得知她与宁次分手后,天天每日扼腕叹息自己嗑的CP BE。她似乎误以为好友深受情伤,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刻也没有为共同好友宁次悲伤,那之后便一直鼓励瑠加开始新的恋情。
而香燐则与天天持相反意见,她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巴不得全天下的臭男人都别来沾自己姐妹的边才好。
瑠加与香燐二人说话时,并未注意到佐助专注的视线。
她穿红色很好看,像一团充分燃烧的火。
虽然赛后多少有些狼狈,棒球服粘了泥,发绳也松散,但久木瑠加的能量好像饱和到外溢,她的血肉已快包裹不住体内过于蓬勃的生命力。
佐助默默收回的视线,垂下了眼睛。
他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这份名为“喜欢”的情绪令从未独自出过远门的他横跨200多公里来到陌生城市,打着探望亲友的幌子只为见证她在专属领域闪闪发光,可也是因为喜欢,所以小心翼翼又无比卑微地靠近,生怕不甚越界招致对方的反感。
“你说你这周都住在大阪,那决赛会来吗?”
望着少女明亮的眼睛,佐助果断点头:“会——加油。”
加油,我的冠军。
宇智波佐助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光点莹莹,少年衬衫雪白,五官隽秀,望向自己的目光专注而明亮。
在对上佐助视线的一刻,瑠加只觉得胸腔轻振,似是石子投入深潭,又如羽毛划过脏器,她一时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便连忙笑着点头。
“那就决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