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道歉的是‘鹰’的所有人,水月、重吾、还有险些因你而丧命的香燐——没有他们,你我不会走到今天。”
“我会的。”
青年毫不犹豫却又万分郑重地点头,除瑠加外,对“鹰”其他同伴的愧疚也是佐助决定弥补的一部分。得到答复,瑠加似乎松了口气,缓缓将他推开。
少女这副言尽于此,准备离去的动作令佐助更加心如刀绞。
虽然笨拙,可再如何不善言辞,佐助也明白如果此刻放手,那便真的无法挽回了。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瑠加无力抬眸,本再无话可说,但看到青年满是水光的执拗黑眸,却还是心软了。
见她没有拒绝,白衣青年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将她双手牢牢握在掌心,生怕爱人离开。
“我们谈谈吧,拜托了……瑠加。”
瑠加接受了佐助的邀请。
战争爆发后,平民早已在第一时间撤离,附近的村镇人去楼空,杳无人烟。
显然洞窟并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二人沉默着行至附近城镇,找了一家旅店歇脚。
店主早已离开,佐助却还是礼貌地在柜台留下一叠银钱。瑠加并未计划久留,青年跟在她身后进入客房,见瑠加行囊未解,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疏离得令人心痛。
自作孽不可活。
“你想谈什么?”
佐助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确认:“你的万花筒…是在铁之国那时……开启的么?”
见少女点头,那份无力和懊悔又加重万分。
“如果想要道歉,你已经说过了。”
并非刻意冷漠,而是瑠加真的累了,她不知有何可谈,默默看着佐助在面前跪坐,低垂的刘海下是一双几欲破碎的眼睛。
即使想明白了爱不是唯一,可见他这幅模样,瑠加仍然感到心痛。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关上了那扇门,可当宇智波佐助站在门外轻轻扣响时,房门还是应声而开,她永远给佐助留了一把钥匙。
伤透了心的她站在门内,牢牢攥着链条锁,可却仍按捺不住心底的期待,透过那道狭窄缝隙偷偷去看,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嚅嗫良久,低沉清冷的嗓音终于在安静的和室内响起。
“我从未将你视作过拖累,即便当时说了就此分开的话,但我立即后悔了。”
“抱歉…自从知道鼬的真相后,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承认兄长所犯下的罪孽,妄想将鼬与木叶割席……以至于我刻意忽略了你的痛苦,瑠加。”
白衣青年双拳紧握,极力压制因懊悔而不禁颤抖的嗓音:“我总是理所应当地认为你会无条件支持我,即便明知鼬对你带来的伤害,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无视你的痛苦,明明约好了一起复仇,却又总是将你推开。”
“当杀死团藏的那一刻,我迷失了。”
“我无法接受自己杀死鼬的事实,太过迫切的复仇使我将同伴视作用之即弃的工具。我不该抛下‘鹰’,不该伤害香燐,不该不考虑后果将你置于危险中,更不应该对你说‘你没有资格评论鼬’这样荒谬的话。”
佐助不敢去看爱人的眼睛,只能去摸她置于膝上的手,骨指分明血管青白,握在掌心的一刻,他用力闭上眼睛。
“你才是宇智波真正的受害者…你比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评论鼬。是我没有资格以弟弟的身份强迫你改变对鼬的看法,你也不用再顾忌我的心情,对自己的悲伤闭口不谈……这对你太不公平。”
“我很后悔,瑠加。”
“鼬已经死了,但我们还活着……别再用死去之人惩罚活着的我们。你是对的,宇智波一族的痛苦不应该在无辜者身上延续,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本以为自己的梦想只存在于过去,若是我孤身一人,扭曲地活着或腐烂着死去,怎样都无所谓。但不是的…因为有你,所以我才有未来……”
“我想要这个有你的未来。”
“在我所设想的未来中——除了宇智波瑠加外,再也没有别人。”
“如果没有你,我与行尸走肉无异。”
“即便你永远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至死你都是我的唯一。”
佐助紧紧攥着那只苍白的手,沉重的泪在眼眶聚集,可他仍倔强维持着不让泪水坠落。
这个永远桀骜不屈的青年剖白了自己的一切,将血淋淋,却仍在挣扎跳动的心捧至爱人面前。
宇智波佐助闭上眼,无比郑重而又懊悔地说出了那句早在很多年前就该对瑠加说出的话。
“……因为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一瞬,有滴滚烫到足以灼伤皮肤的泪砸在二人相握的手背。
青年抬头,闯入眼帘的是瑠加早已泣不成声的面容。
眼泪是断了线的珠子,落在青年手背却是高天坠落的陨星,瑠加眼泪的热度将他一颗破碎不堪的心灼烧得千疮百孔。
她抽咽着,五官因悲痛而扭曲,双肩颤抖不止,终于抬起那双泪水朦胧的眼睛,沙哑哽咽着哭诉,模糊的话语中是积攒许久的委屈与酸楚。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能舍得…让我这么难过?”
青年倔强的泪也落了下来,佐助终于无法忍耐,将哭成泪人的瑠加紧紧抱在怀中。
像是两片彼此契合的拼图,即便各有残缺脏污,可当再次结合时,整个世界却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另一半。
其实早就原谅了。
在他说出第一句“抱歉”的时候,瑠加便释怀了。
正因她明白佐助所背负的沉重,也深知他一路走来究竟多么艰难,除诀别时那一瞬间的窒息绝望外,她从未真正怨过佐助。
或许冥冥之中,瑠加早已预料到他们会有这一天。
不愧是亲兄弟,那种想要独自背负一切的傲慢也都一模一样。
从三年前离开木叶,再到刺杀大蛇丸,与鼬的决一死战,佐助都下意识地想要将她从这个满是脏污狼藉的复仇之路上推开。
可当瑠加真的与他产生分歧,不再赞同他的想法时,佐助却又暴怒,惶恐,不吝用最伤人的话语彻底斩断这令他痛苦至极的羁绊。
是惩罚瑠加的离去,更是折磨自己。
失去一切的佐助,太渴望有个人能至死爱他,但理智却又不断告诉佐助情感是复仇的最大阻碍。
斩断吧,斩断一切,就无所畏惧了。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可让他们沦落到如此痛苦境地的,不是彼此,而是这个残忍扭曲的世界。
本就残破不堪的脆弱灵魂,活着已是折磨,又怎能像那些圆满幸福的人热烈而完美地去爱呢?
再次踏上故土,夜风吹起了佐助漆黑的衣袍与碎发,月光下的青年清冷凛冽,居高临下俯视着微弱的万家灯火,心境却不复从前。
火影府已被瑠加夷为平地,被尾兽玉炸毁的火影岩像仍在修补中,巨大的头颅千疮百孔,象征着过去数个时代的落幕,也是多年来木叶对宇智波累积迫害的反噬。
佐助久久仰望着面前这番景象,只有当亲眼所见,才能体会宇智波瑠加孤军奋战的决绝与怒火。
“只有佐助君一个人来了呢,看来是没谈拢啊。”
大蛇丸轻笑着感叹,水月与重吾对视一眼,不禁向佐助询问瑠加的下落。可立在高处的青年置若罔闻,脑海中盘桓着他们分别前的谈话。
瑠加接受了佐助的道歉,却拒绝了同他一起回木叶的邀请。
“为什么回去?”
“鼬至死认同自己是木叶的忍者,我不理解,我想知道何为家族,何为忍村…何为忍者,而我又该做些什么。”佐助认真道:“只有回木叶,这些问题才会得到解答。”
而瑠加只是默默看着他,轻轻点头:“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有答案了,但我的答案未必是你的答案……就在这里分别吧,我还有别的计划。”
“你想做什么?”
“去处理‘斑’手中剩下的眼睛,杀死他,结束这场战争,然后修正这个糟糕的世界。”
佐助的神色略显落寞:“……你还是没有原谅我。”
瑠加轻轻摇头,伸手抚上青年面颊,专注而平静地望着他。
“我爱你,佐助——即便是现在,我对你的爱从未有过动摇。”
“从前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但如今我也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无论你是否和我一起,我都要去做。”
佐助低垂眼眸,揽住爱人的腰,任她贴近吻上他的唇角。
“先去寻找你的答案吧,得到答案后如果仍愿意和我继续走下去…就来找我。”
青年久久凝视着瑠加的眼睛,终于放开二人相牵的手,缓慢而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