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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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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泽徐徐缓缓,一句一句,将预料中谢恂可能出言辩驳之处一一道尽,才问道:“谢司公可还有话说?”

谢恂颤然片刻,一声未出。

一旁默然听了良久的裕王终于悠悠开口,“皇兄何须还与他费这些唇舌?别的且都不论,单是他豢养私兵,企图取臣弟性命一项,人证物证俱在,已足够将之就地法办了。”

适才还如阎罗勾罪一般的人,忽轻巧地一转手,将那鸡血石印纳入袖中,一叹间,话音陡然一轻,“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有上元庆仪,处置这些不吉之事,不急在这一时。”

说着,扬声唤过羽林卫,“先送谢老太医回家歇息吧,谢府闭门,无旨不得进出。”

一应谢府相关之人尽数顶着血色尽失的面孔离了这房间,满室气息也随之松快几许。

萧承泽尚无起身之意,探手入袖,又摸出一纸信笺来。

“早些,裕王弟着人将这封信密送进宫,说是谢恂相邀,怀疑有诈,请朕前来相护,如今确证实裕王弟高明远见,目光如炬。只是,朕怎么看,这字迹和口吻都是谢宗云的,裕王弟又是从哪里断出,这是谢恂代而为之?”

“小把戏罢了。”裕王泰然道,“臣弟蒙皇兄信重,掌朝中诸多事务,为防有奸小寻隙作祟,臣弟早与谢宗云私下有过约定,他若有经传他人之手上呈臣弟的信函,函封必只写“王爷启”三字。是以臣弟看到这封上“王爷敬启”四字,便知道不是谢宗云。这又是谢府之人送来的,那还能是谁呢?”

萧承泽看着那函封笑笑,“裕王弟当真心思缜密。看来,有人到朕前举告之事,裕王弟此前也确是不知情的了。”

千钟心里忽又一亮。

原来皇上之前向她探问与大皇子和皇后说了些什么,还有这一重考量。

那日御前的事,她定然是一字也没说出去,谢恂为了能在今夜唬住裕王,定然也不可能提前说出去,但她现下能确信,裕王一定是不知打哪儿知道了。

裕王邀皇上来看这场大戏,摆明是为着自证清白。

必是先有百里靖因伤单独面圣机会,让裕王心有惴惴,再有他在御前被人暗中举告的消息透出,两相合力推促之下,才会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裕王,做出这番踩着谢恂的尸骨证明自己清白的决断。

如此关键一环,庄和初定不会只依仗一时运气。

千钟心头飞快地转悠间,忽觉一旁裕王那幽深如渊的目光朝她投来。

“臣弟自然不知。”萧明宣不咸不淡道,“要是早知梅县主对本王有这么大的误会,本王定会与你好好谈谈,也不必为皇兄徒增这一通烦扰了。”

不待千钟开口,萧承泽收起信函,起身笑道:“裕王弟错会了,御前举告一事,与梅县主无关,乃系谢恂所为。此人暗行离间君臣之事,欺君罔上,实在居心叵测,罪不容诛。还好,裕王弟与朕一向坦诚相待,才使这厮现了原形,为社稷除了一道大患。”

千钟抿抿唇,不着痕迹地将适才已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她已听明白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是在说,眼下还不是同裕王算他那笔账的时候,她这会儿一旦插错了话,不但毫无助益,还会自身难保。

如何查办裕王,兴许是轮不到她来操心,但还有件事悬而未定,她必得问上一声。

千钟顺着萧承泽那番论功之辞的余响道:“陛下英明!裕王和庄大人都是被陷害的,裕王功德无量,庄大人受刑蒙冤,是不是……也能让庄大人回家了呀?”

“庄和初刺杀大皇子与外使,无论是否有人指使,是否不得已而为之,都是他亲身所为,无可辩驳。此事待朕斟酌过后,与两国使团一同商议,上元节后再说吧。”

不等千钟再说什么,萧承泽一锤定音道:“梅县主就不必随朕回宫了,你还有件更要紧的事。”

*

大理寺逢年过节都会循例闭门,大理寺狱却从来没有个闭门的时候。

李惟昭一顿晚饭吃了半截,忽然接到羽林卫传旨,让他去大理寺狱接收一名要犯。李惟昭赶去了才知道,他要接的,就是那公然行刺大皇子与外使后,却被判居府养病的庄和初。

一见着人,李惟昭才明白那“居府养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人活像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回来的,一身的伤虽有处置过的迹象,仍将一袭白色中衣染得血迹斑斑,照例囚犯入狱前,要将一身从外带来的衣物尽数除去,再换上大理寺囚服,可狱中从上到下无一人敢动手解那些几乎被血黏附在他身上的织物。

更别说他手脚上那套铁镣。

大理寺狱中年资最老的狱吏也从不曾见过这种邪门的东西,铁扣连着钢钉,直刺进血肉之中,羽林卫把人送来时还说,钥匙寻不见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若要硬开,只怕这双手脚都要废了,李惟昭看得头皮发麻,到底咬牙说了声先这样吧。

好容易心惊肉跳地将人单独安顿进一处僻静的牢房里,李惟昭遣退一众狱吏,亲自抱了床被子来。

“这是我在值房用的,庄大人且凑合盖盖,待天明就会请郎中来为你诊治。你手脚上那些……锁扣实在复杂,我晚些再想想办法。”

李惟昭絮絮说话间,俯身为倒在那片散着霉气的湿凉草席上的人小心盖好被子。

好一阵,才听到一声气若游丝道谢,“今日正月十四了吧……上元佳节,给李少卿添麻烦了。”

狱中灯火晦暗,李惟昭将带来的灯台挪近些,看着那人白如冰雪的面色,“庄大人可还熬得住?”

人未睁眼,只在游丝般的话音里添了些许笑意,“今日不会死……明日,说不好。李少卿有话,今日便问吧。”

这话里有多少戏谑的成分,李惟昭掂量不出,迟疑片刻,到底席地盘膝坐下来,自袖中拽出那卷止言居士注的《道德经》,送到那双仍未抬起的眼前。

因着之前行刺一事,太平观今日原是闭观休整,待到明日才开门待香客,可他今日拿着这卷去到太平观,观中二话不说便请了他进去,带他见了一位有些蜀州口音的道长。

那道长张口便是揪着皇城里松鹤堂的一个郎中向他告案。

事系庄和初近身之人,又是来太平观中告案,他隐隐觉得此事关乎这观中那场行刺,便走了晋国公府的门路,密报入宫。

再之后,便是在府中等到了这道接收犯人的旨意。

“今日让我拿这个去太平观,是庄大人的安排?”

庄和初仍未睁眼,只微微摇头,“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在太平观行刺一事,庄大人就没什么要为自己辩驳吗?”

人又摇摇头,摇得更微弱些,仿佛无意在这件事上多耗一丝一毫的力气。

李惟昭眉目一沉,转手收了那卷册,正色道:“庄大人所犯之事,虽是人证物证俱全,当场归案,但于情理上讲,不合常理处甚多。此案如今既到了本官手中,必会查个水落石出。庄大人若想故技重施,本官劝你趁早绝了这个念想。”

故技重施?

庄和初怔然片刻,恍然明白这人是还记着那道扇贝壳子和怀远驿的仇,无声地笑笑,不置可否。

庄和初一时不出声,那撂了狠话的人又觉有些过意不去,话音软了软,“你也放心,本官问案,绝不用刑。”

庄和初又闭着眼笑笑,没应声。

李惟昭欲言又止,好生忍了忍,起身要往外去,还没踏出牢门,又顿住脚步,到底又转回席前,低下身,肃然问:“还有一事……今日街上都在说,梅先生说书的书稿,是出自庄大人之手,当真吗?”

“嗯……”

李惟昭又问:“那《四海苍生志》,庄大人可写完了吗?”

“没有。”

李惟昭蹙眉问:“在庄大人预想中,结局如何?”

“冗事缠身,尚未想得那么远……”

“那……”李惟昭眉头蹙了又蹙,牙关紧了又紧,到底又憋出一问,“反正,你已到了这里,也没什么要忙的了,要不,你想想?”

庄和初眼睫一抖,不可置信缓缓抬起来,借着仅有的灯火,看清了李惟昭一张不知何时已涨得通红的脸。

从第九监密牢折腾到这里,又耗了不少体力,但仅有的一点精力也足够让他想清,以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单是为着一己好奇,这人断然开不了这个口。

李惟昭眼见着那双幽深的眼睛定定打量他片刻,忽而弯起一道让他脸上愈发发烫的笑意。

“是尊夫人喜欢?”那适才还游丝般的话音竟莫名多了几分力气。

“啊……啊。”李惟昭咬咬牙,豁出去道,“与她成婚后第一个上元节,我许了诺,突然要来当值,就、就食言毁诺,合该有些补偿……算、算了,不成体统,您当我没说——”

庄和初弯着笑,轻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李惟昭一喜,“多谢——”

话才出口,就见那人又悠然闭了眼。

“可作奸犯科锒铛入狱之人,算得什么君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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