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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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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如雪片落在冰面上,没在三绿处未掀动分毫波澜,人还是一味惊惧地朝他看着,似是要从他脸上捕捉些什么,到底一声不出,还是谢恂替他开了口。

“他不能说话了。”谢恂噙着一道和善的笑意,徐声道,“我已往他喉咙里灌了沸油,现在他是真的哑了。你就是千刀万剐了他,他也发不出一丝动静。他的耳朵,也刺聋了,你我放心说话就是。”

庄和初愕然一惊,看回仍在满目惊惶朝他望着的人时,才陡然明白,三绿听不到他与谢恂说了些什么,只当谢恂那一推,是把自己交给他发落了。

就连方才晾着谢恂,他该也错会成了是对自己的惩戒。

只怕再迟疑些真要将已受尽折磨的人逼到绝路上,庄和初忙在那战战发抖的双肩上抚了又抚,看着惊惶之下的人似乎是有些懂得他的意思了,又将人好好从地上扶起来,才问向那始作俑者。

“三绿不是为司公办事的吗?司公这是何意?”

“方才不是说了吗?是送你的年礼啊。”谢恂仍弯着那和善的笑,“他背弃于你,在你身边当我的眼线,你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只是碍着我的面子,才不好意思处置他吧。我便以此向你表个态,只要能消解你我之间的误会,你是想慢慢撒气,还是一把来个痛快,都随你。”

说着,谢恂又周全地补道:“第九监有人员折损是常事,如何善后,你也不必费心,就算把人大卸八块扔到街面上去,我也能给你安排妥帖。”

谢恂说话间朝前踱了一步,庄和初忽一张手,将三绿拦去了身后。

话还是恭敬的话,但也唯有这一处还守着些恭敬,形廓温和的眉目间浮动着一重森然寒意,话音字字如刀,朝对面之人斫去。

“下官对司公没有误会,亦不会以此迁怒无关之人。无论如何,三绿是我第九监的人,若有错失,如何惩戒,都是下官之事,司公越俎代庖,不合规矩。”

谢恂一叹,负手转身,悠然朝悬在墙上的一副春景图踱去。

“庄和初,你办事一向利索,天子也对你信重有加,我便也没多提点过你什么。这段日子才觉得,许是你自小长在道观里,也许是你读了太多圣贤书,你这根骨里,还有些不宜带到总指挥使位子上的东西。好在,现在纠正,也来得及。”

谢恂驻足在那桃红柳绿的春景图前,捋着胡子微微眯眼,饶有兴致看着,评点画作一般不紧不慢地说着。

“先前,也怪我有些急躁了。这两日我又想了想,你说得也对。千钟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她那么感念我的养育之恩,要是知道我还活着,应该也会乖乖听我的话,不会忤逆我。”

这让步来得既无道理,也无必要。

庄和初微一怔,心中提着警觉,面上还是稍作缓和,“司公睿见。千钟善良赤诚,知恩重义,只要司公不与她为难,她也绝不会做伤害司公的事。”

画前的人笑了一声,“你既对她如此了解,你说,要是我让她杀了你,她肯不肯听我的?”

问话的人俨然没想得到什么回答,甫一说完便摆了摆手。

“只是打个比方,让你瞧瞧,别把恩义这东西太当回事了。于人有恩的时候就赶紧让她报答,以免有对她施恩更重的,抢在你前头,那你岂不是亏大了?她这条命虽轻如草芥,倒也还有些用处。”

话音落定,寂然片刻,才听身后响起一个平和了许多的声音。

“下官愚钝,还请司公明示。”

“这就对了。”谢恂欣慰地一叹,赏过那画,又朝一旁博古架踱去,边赏玩架上器物,边愈发语重心长道,“这些年,你被先帝那一道赐婚旨意困住,如今都二十有七了,还没个一儿半女。你已失怙恃,也无兄弟宗亲,总要好好谋一门像样的亲事,为自己,为祖宗,留条血脉吧。”

身后的人一声不响,谢恂便接着道。

“皇上应该不反对你娶千钟,因为一个叫花子与朝中各方都无牵扯,对日后擢拔你接掌皇城探事司来说,颇为方便。可这也是碍着先帝那道旨意,若是能彻底将那道旨意揭过去,天下之大,自然也会有更好的人选冒出来。”

“说来说去,司公还是要杀了千钟?”

“不不……不算是。”谢恂略略弓腰,饶有兴致地伸手摸下架中的一只白瓷瓶,把玩着道,“只要一会儿进宫时,禀报一声,经我亲自调查核实,县主梅氏在街上风餐露宿这些年,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说话间,谢恂手指在瓶身上轻一叩,震出“叮”的一声脆响。

连这声脆响的余音都落定了,身后之人还未发一言。

没听见反对之声,谢恂再开口,话音明显轻快不少,“自然,这种事,宫中一定会再验的。不过,皇后一向希望你能娶上一位名门贵女,为大皇子添一把助力,宫中无论何人来验,有皇后顺水推舟,一定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死一般的静寂里,谢恂将手中玩物搁回架上,不疾不徐地说着。

“至于说她失身与何人,我看,金百成最合适。金百成连伺候过裕王的人都敢私藏,可见好色之心,干出这等下作事,合情合理,何况,人已死了,死无对证。如此一来,想要拥大皇子入朝的人也有了个攻讦裕王的新话柄。趁着而今有南绥、西凉两国外使在朝,再着人稍稍传扬一下,皇上顾念宗室声誉,必不会坐视不理,届时,谁也不必动手,礼法就能处置了她。”

说罢,谢恂终于慢悠悠地转回身来,慈眉善目,和气含笑,缓步走近,向那始终不发一言的人又劝了一劝。

“她顶着梅氏的身份这样一死,可谓命尽其用,一切便都圆满了。她要真是你说的那样知恩重义的好孩子,就算将这些与她一五一十都说开,她也该一口答应才是。你若脸皮薄,开不了这口,我替你去说,如何?”

眼见着那面上不见丝毫波澜的人微微启齿,正欲说句什么,一片清静的门外忽然响起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

至少四五人,听步态都是女子。

“大人,”脚步声一止,便响起一个让庄和初心口骤然一紧的声音,“我带人来给谢老太医奉茶了。”

谢恂从未听过这响脆如银铃的话音,但只看庄和初那霎时一白的脸色,就足够断定来者何人了。

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谢恂眉目微微一眯,刚要开口应声,就被庄和初断然抢了先。

“稍等一等。”

庄和初抢先的不只有话音。

出声拦人的同时,庄和初也出了手。

向谢恂出手。

谢恂忽觉有变,还未等将转走的目光移回来看个究竟,一道凉风掠过,面前光影一晃,脖颈间就被一个深重的力道紧紧横勒住了。

几乎同时,膝窝骤痛,脚下一软,右膝便被结结实实抵在地上。

那抵在他膝间的力道利落地一错,顿然传来“咔”一声闷响。

谢恂行医大半辈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骨节错位的声音。

纵然谢恂不懂半点儿医术,单凭这锥心刺骨的疼痛,也能知道这条腿的状况有多么不妙了。

剧痛让谢恂老迈的身体骤然发出一重冷汗,可因为那条手臂紧锁在颈前,喘息都已是件极尽奢侈的事,别说呼救,就是发出一丝痛呼都是妄想。

一切变化就只在一瞬之间。

谢恂骇然心惊。

庄和初敢对他如此动手,已足够让他心惊,可更让他心惊百倍的,还是庄和初以这般重伤之身,竟还能在一瞬之间就让他落到这般田地。

谢恂也只惊了一瞬。

因为庄和初只给了他这么一瞬的时间。

下一瞬,谢恂便觉那从背后制住他的人低下头来,双唇贴近他耳畔,将一个明明温和如春,却又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声音轻轻灌进他耳中。

血气涨涌的嗡然之声里,那声音冷淡如厉鬼,又和缓如神佛。

“司公年老体衰,又公务繁巨,下官这里的一应琐事,司公还是不要操心太多了,免得伤身。下官愿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音落定之际,谢恂在仅能吸入肺腑的一丝空气中隐约捕捉到一缕血腥,还未等分辨这血腥是源自何处,勒在他颈前的手臂顿然又一加力。

双目暴睁,却也只见得一片漆黑了。

谢恂软倒下去的同时,庄和初力道一卸,身子一晃,也随着往下倒去。

却被一个急扑过来的力道接住了。

三绿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剧变中终于回神,紧扶住庄和初。

庄和初脱力地跪坐于地,靠着那一向近身照顾他的人,咬牙忍过一阵艰难的喘息,抬头望见那双满是惊惧的眸子里已只有一片担心,心头微一松,勉力撑起身,捉过扶在他手臂间的那只手。

翻过掌心,以指尖为笔,一笔一划写在那片有些不知所措的肌肤上。

——不怕,帮我。

三绿怔然片刻,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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