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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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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和初字字直白如刀,话音却依旧清润温和。

“若没有你,难以确保大皇子那日一定出现在广泰楼,玉轻容也未必会如此顺利地没入大皇子府,可是如此?”

云升心中激荡,捧着茶杯的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抖着,茶汤在杯中极为有限的空间里震来荡去,忽一不慎,热茶跃出杯口,溅在他绷得有些发白的手上。

蓦然受这一烫,云升才猛醒过来。

“庄先生,您……”云升抖抖手上的茶汤,勉强扬起一弯无辜的笑,“您这是在说什么,随护大皇子出行是我职责所在,我只是——”

“只是因为一封信,是吗?”庄和初问得依旧温和,甚至愈发温和,不似诘责,更似好意关切。

云升却是愕然一震,茶杯脱手而坠,“啪”的一声粉身陨骨。

这足以算作肯定的回答了。

庄和初也不欲听他再就此事多说什么,“你同裕王的渊源,我都清楚,你不必再辩驳,也不必与我解释。与你说这些,只是想问问你,听裕王吩咐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后悔过,可想过回头吗?”

“庄先生!”云升上前一步,越过满地茶杯的尸骸,“咚”地一声沉沉跪到庄和初膝前,“我早就后悔了……我没有一日不悔!我愧负皇恩,愧负大皇子对我的信任,可裕王……裕王那里,事系我全家的命途,我实在不敢不听他的话。”

积压胸中已久的惶惶不安骤然被戳开,恐惧之外竟有一种异样轻松的解脱之感,云升颤然说着,伏地叩首。

“求求庄先生不要说出去,我愿以死谢罪!”

庄和初默然一叹,暗自苦笑,他就知道,这少年人是这么个遇事只知往两极去的直性子,若再由着裕王拿捏他几年,不必事情暴露,单是他心里这些折磨拉扯,也能生生撕碎了他。

“人恒过,然后能改。你有改过之心,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庄和初起身将人扶起来,仍温声道,“那封信的事,我会帮你处置,眼下你所作所为尚未铸成大错,万勿生出自弃之念。”

云升还未从自己几度急转的境况中回过神来,怔然看着他。

“您……您能帮我?”

庄和初在少年人尚还有些发抖的手臂上轻拍了拍,沉缓地道:“我会留你与风临在庄府待上几日,你趁此好好调整心绪,之后要像无事发生一样回到大皇子身边。裕王再对你有吩咐,你就来知会我一声,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云升在他温和又有力的话音中渐渐定下心来,忽而有些明白,“庄先生是要用兵法中的反间之术?”

“你能办到吗?”庄和初含笑问。

云升惊讶,倒不是惊讶庄和初让他去做的事,而是惊讶庄和初这个人。

从前只知庄和初满腹圣贤学问,还颇有些折腾人的坏主意,却不知他竟还有这样的心术。之前他说要帮忙处置那封信,云升还将信将疑,可听庄和初对他的这番谨慎细致的安排,一切疑虑便都云散烟消了。

“我能!”云升眼圈儿一热,视线被涌上来的一汪清泓遮住,模糊起来,忙抬手一拭,才笃定道,“庄先生放心,我一定做到。”

庄和初点头,“你也放心,他日你的清白自有我来证明,你光明磊落,从未辜负圣恩,也从未辜负大皇子的情义。”

“谢谢庄先生再造之恩……”云升动容之下哽咽起来,刚一低头,忽地又想起什么,怔然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茫然望来,“您早知是我,那您让我们站桩站这一日,又是为的什么啊?”

“耗一耗你的体力,免得你一时激动起来,铤而走险,伤人伤己。”

云升叫他这话里透出的猜度吓了一跳,急道:“您就是借我八百副胆子,我也不敢伤您分毫啊!”

他就是真有八百零一副胆子,也还远到不了需要庄和初为了自身安全做出如此提防的程度。

庄和初只是担心少年人一时狗急跳墙,真与他动起手来,难以把握分寸,万一把他伤个好歹,还要就他的伤情费脑筋编出一套说辞来对外遮掩。

在这个关口上,少生任何一点枝节都是必要的。

这些话自不必对云升解释,庄和初只笑着点点头,又好生劝慰几句,就让他去那亭子里喊风临一起去吃饭了。

待云升退出去,庄和初缓步上楼,一串台阶走到头,就见一团小身影正猫身在二楼楼梯口,俨然一副光明正大偷听的架势,不由得一笑。

“都听见了?”

千钟一点儿也不遮掩,迎上前来,乖顺中带着几分理直气壮道:“是您让我在这楼上等着您的,我想着,您多么谨慎周全呀,肯定忘不了。您明知道我在这儿,还带人到这儿来说话,摆明着就是想让我听见的,我就好好仔细听着了。”

庄和初失笑,走到那书案前,一眼便看到摊放其上的那一回《千秋英雄谱》的书稿,垂手拿起一页,漫无目的地扫了一眼。

那些英雄豪气的字眼入目,不由得轻一叹。

“云升是将门之后,他有自己的志向,一心想去军中建功立业,并不甘心留在皇城里,可因着家中的缘故,当年皇上问及他的意愿时,他也只能说自己愿意留下来做大皇子府的侍卫。”

千钟听到这里陡然意识到,庄和初这是在与她解释方才他没容云升说出来的那些不得已的隐情,不禁问。

“您刚才说的那封信,也是和这件事有关的吗?”

庄和初点头,一边按顺序一页一页地收敛书稿,一边慢慢与她说。

“就在去年,他忍不住悄悄写信给家中,表明自己的意愿,希望家里能帮他离开皇城,调任去军中。却不想,那封信所托非人,落入裕王手中,裕王便以这封信为要挟,让云升不得不受制听命于他。”

这样一封信,往小处说,不过是孩子向家中说一说自己心中的苦闷,可要往大里说,这便是欺君罔上,甚至是边将与宗亲身边的守卫勾结,意图不轨。

千钟大概能懂得一二分其中的凶险,可比起裕王这阴险手段,千钟惊讶的还是另一桩。

“这样隐秘的事,皇城探事司都能探到呀?”

庄和初笑笑,这也不能算是探到的,“探事司探的是言行,探不出驱使人做出如此言行的动机,但根据种种细微迹象做出推演,再以此为方向寻找足够支撑判断佐证,便能将整个故事补缀完整了。”

千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您要帮他把信偷回来吗?”

庄和初又笑,“不必那么麻烦。”

千钟一怔,垂眸稍一思量,就霍然明白了,“这信在哪儿都不要紧,只要它变得没用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是这样吧?”

确是这个思路。

一页页收起书稿,抬眼瞧着这顿悟之快如洪炉点雪一般的人,庄和初饶有兴致问:“如何才能让它变得没用呢?”

千钟又一思量,道:“这信最怕的就是裕王冷不丁在一群人面前掏出来,逼得皇帝老爷不得不做个裁决,可只要皇帝老爷事先知道,也不怪云升大人,那就能提前串出一道说辞来,裕王再提这事儿的时候,就算拿出这封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她离朝堂如此之远,却能一眼看透这封信的关键所在,已属实不易了。

云升倒也未必不懂,只是那般处境之下,已不知去何处才能寻一个可堪信任之人,帮他这一把。

“那……”见庄和初点头,千钟略一犹豫,实话说,云升身上的这些事她并没有那么想一定弄个清楚,眼下她最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裕王的眼线,您已经自个儿找到了,解决裕王对他控制的法子,您也有了,那我……”

庄和初微一怔,恍然明白她思虑的什么,笑着摇头。

“我要找的那个人,不是他。他常日要受大皇子差遣,而那个人,必定是能随时出现在我身边,而不引任何人生疑的人。”

说着,庄和初将手中那叠书稿在书案上轻轻投了投,齐齐一沓拿在手里,眉梢一挑,话音略略一沉。

“所以,你今日的课业,我还是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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