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知道该说是正直到愚蠢,还是根本就是个傻子的哈利·波特,他已在遭受那么残酷的命运,让人怎么忍心苛责更多。
德拉科吐出一口气,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颓丧地靠上栏杆。
露台是整个马尔福庄园最高的地方,拥有极佳的视野,俯在栏杆前能看到整个前庭花园,月光静静地洒落在喷泉和灌木丛中,银晖与绿叶相映,造型复杂的铁艺花架也如同被镀上一层白霜。
德拉科不期然地想起上一回他和哈利在露台上的场景,那也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
他的脑中随之掠过更多片段。
最开始时,德拉科并没有预料到哈利·波特会在自己心里拥有这样沉甸甸的重量,哪怕是他主动说出了喜欢的时候,哪怕是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都只是纵容了自己最简单直白的那部分欲望而已。
但可能人就是容易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特质所吸引,像正负磁极。
他不想放开手,可那种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隐痛已占据了他的心头,并且在逐渐堵塞他的咽喉,捆绑他的手脚,让他彻底失去力气。
*
这一晚,哈利没有离开马尔福庄园,他还是住在自己之前睡过的那间客房。
德拉科后半夜从露台下来,裹挟着一身冷风推开了客房的门,房间内很安静,照常散发着清新淡雅的熏香味道。
德拉科没有开灯,在黑暗里踩过厚实的羊毛地毯,来到了有着一团隆起黑影的床前。
那是背对着门口侧躺的哈利,德拉科开门、进来的过程中他都一动没动,似乎睡得很沉。
但德拉科知道他没有睡着,同床共枕的时光让他能很熟练地分辨出哈利怎么样的呼吸是在装睡。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另一侧拉开被子,也躺了上去,并从后面将人圈进了自己怀里。
德拉科身上带着未散尽的寒意,激得哈利微微一颤。
这下他没法再假装了,男孩在黑暗里睁开了眼,他握了握德拉科环过来的冰凉的手:“好凉,你出去了?”
“在露台吹了会风。”德拉科闷声道,他干涩的嗓音里带着些不常见的鼻音,让哈利有点怀疑他被冻感冒了。
哈利窸窸窣窣地在被窝里转过身,面对着德拉科,还自然地把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
他摸了摸哈利乱翘的黑发道:“睡不着?”
哈利把脸往德拉科怀里埋了埋。
寂静的房间里似乎飘过一声叹息。
德拉科的声音也轻柔地响起:“哈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魂片的事的?”
哈利一怔,没想到德拉科会问这个。他有点抗拒,除了这次的事情之外,魂片还牵扯了很多让他痛苦的回忆,包括伏地魔利用思想的连结误导他导致了西里斯的去世,便含糊道:“就是之前吧。邓布利多教授挺早就猜测过伏地魔在制作魂器。”
“我是说在你身上的那个,什么时候知道的?”德拉科坚持。
“……大概六年级?邓布利多教授从没有正式告诉我,六年级那会儿我自己隐约猜到一点。”
学生时代对德拉科来说有点久远,仔细回想,他们六年级的时候伏地魔的复苏已经暴露在大众眼前,显现出战争的端倪,但是对这些还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半大少年们来说,他们每日里所烦恼的仍然是某个教授这周布置了太多的论文又或者暗恋的姑娘今天在早餐桌上多看了另一个男孩一眼。
而六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应该还会多一项日常活动,那就是找格兰芬多的麻烦,却不知道他致力于找茬的对象,身体中寄居着魔鬼,面对着那样的险恶。
德拉科迟来地为十六岁的哈利感到揪心,他拂开哈利的额前碎发,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闪电型的疤痕。然后在那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含着歉意与爱。
“对不起。”德拉科说。
哈利有点惊讶,“为了什么?”
“为我曾经说过的那些不得体的话,为十六岁的我自己的浅薄愚蠢。”德拉科诚恳地说,他从前讽刺哈利爱出风头、自命不凡,却一直到现在才逐渐看清那些被冠在哈利头上的“救世主”、“圣人波特”到底意味着什么。
黑暗里,德拉科看不清哈利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贴得自己更紧了一些,好像这样一个拥抱就已经足够了似的。
这一时刻若是发生得更早一些,可能会成为他们真正相互走近的开始。然而就像哈利说的那样,他们没有更多时间了。
他们抱了一会儿,哈利才抬头问道:“你喝醉了吗?”
德拉科低低哼笑一声,“没有,我很清醒。难道你觉得我只有喝醉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无怪哈利这样问,德拉科独自在露台吹风的时候确实喝完了一整瓶曼德拉根茎浸泡出的朗姆酒,此刻浑身都散发着浓烈而苦涩的酒精气味。
“以后还是少喝一点吧。”哈利劝他。
“知道了。”德拉科说。
哈利吻了吻他的下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