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滚了滚喉咙,忽然说:“梅茵,要不今年过年,就在南京过吧。”
闻言一愣,夏梅茵神情顿时活跃起来:“我正有这个打算。”说完,她瘪瘪嘴,笑意减小,“白家每逢过年看起来人很多,也很热闹,可我总觉得太清冷了。”
“高兴么?”
“什么?”
“往年过年过节,高兴么?”
“也不是很高兴,一年比一年不高兴,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就格外想念和爷爷奶奶生活的时光,也很想念箍桶巷,无论人亦或物,我总觉得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就像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夏梅茵垂下脸去,覆盖住转眼即逝的情绪,从路迟青的视角看下来,她温和安顺的躺在他怀弯,顾影自怜地舔舐柔软的伤口,像只失了触角的蚂蚁,茫然无措又坚韧不折。
路迟青听到自己的那颗心一点点撕裂,渗出透明的脓来。
结痂的伤口,不代表它没疼过。
盯着她看了许久,头发摩过下巴,一阵轻痒,路迟眼睫毛微眨,她仰起头问:“你呢,高兴吗?”
“不高兴。”路迟青闭了闭眼,唇角颤动,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心里落了根羽毛,“那些年都用来等你了。”
不过幸好,他等到了。
…
小别胜新婚,情侣俩甜得蜜里调油,密不可分,一下午很快过去,到了傍晚,天际快速昏暗下来,路迟青带她出来吃饭。
是一家露天餐吧,氛围浪漫,可以看到维港夜景和渡轮远航。
西班牙慢音乐缓缓浮动于空气中,刀叉和碰酒的声音互相交奏,海船笛声随波而来,甚至能听到淡淡风声,所有声音组合起来如一首伟大的交响曲,又像一首圣歌。
夏梅茵点了杯酒,酒名很长,叫The night I first fell in love with you,口感是桃子和紫苏叶混合过后的风味。
她不爱紫苏酒的味道,喝了没半口便推给路迟青。
“我是废品处理站么?”他笑了笑。
“嫌弃我喝过?”
“不,我喜欢。”路迟青顺着她抿杯的方向,把它一饮而尽。
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有人给他打语音通话,路迟青本想挂掉,夏梅茵眼神示意他快接。
路迟青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膝盖,接起来,嗓音沉,拿腔拿调也好听:“喂,有何贵干?”
电话里的男声焦急响起:“你人在哪儿?”
“香港。”
“什么时候跑去那的?”
“昨天。”
“……有件事拜托你。”
路迟青看她一眼,咳了声嗓:“说吧。”
那头犹豫片刻,缓而说:“借我点钱。”
“多少?”
“五百二十万。”
话音一落,路迟青眉头皱了皱,脸色沉下去:“你摊上什么事儿了?”
电话里头的人断断续续说了几句什么,听得他脸色越来越差,就差抓个人打一顿了。
路迟青眉头皱得比前一秒更深:“你是不是被她骗了?”
那头声音也大了些,辩驳:“她没有骗我,我也没有被她骗的团团转,我天生就爱转圈。”
路迟青两眼一黑:“……”
夏梅茵顿时被吸引,好奇看过去。
“行,我回头转你,我一时半会不回去,有事找孟縠那小子,做兄弟在心中,有事电话打不通。”撂完话,路迟青挂线,手机倒扣放在桌上。
见他手指托着下巴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看起来很无语的样子,夏梅茵忍不住捏了把汗,问:“发生什么了,脸色这么差。”
“刚刚打电话的人是管宁。”他缓了缓神色,说。
“管宁?”
“嗯,他和刘新晴之间的事儿,我给你讲讲。”路迟青拧了拧眉,思索数十秒,才慢慢道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刘新晴借管宁是清华大学学生的身份进行炒作博取流量的事不?”
“记得,后来在网上搜过。”
“炒作风波的事过去后,管宁名声受到很大损害,管叔叔和阿姨,包括我妈都劝他们分手,管宁不肯,背地里一直找她复合,刘新晴也不同意,没几天,她和另一个男网红全网官宣在一起的消息,前天,刘新晴给管宁发了婚礼邀请函,她说她准备结婚了。”
“???”夏梅茵怔住,“结婚?”
“是,现在的刘新晴和以前不一样了,梅茵,我知道你们以前交情深,但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太过惦记从前。”路迟青紧锁住她的眼睛,他把话说的很认真,不容忤逆。
夏梅茵一时之间不该说些什么好。
自从当年回香港后,她们彻底断了联系,已经形同陌路了。
路迟青继续缓缓开口:“那网红花五百二十万彩礼娶刘新晴,全网皆知,管宁来找我借五百二十万,他说这是给她的随礼。”
“五百二十万做随礼?”夏梅茵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嗯。”
“管宁不是疯了吧?”
“他和刘新晴之间的事,我很难说,总之他很爱她,爱到我快不认识这个兄弟了……”
夏梅茵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管宁宝宝是个恋爱脑呢,当然,她更加无法相信刘新晴,一个爱美、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变得可以用面目全非去形容。
她无法将这样的刘新晴和回忆里的她拼凑起来。
人会随成长变化,她也变了不少,路迟青也是,可是刘新晴变得她仿佛从未认识过一样。
路迟青将她的震骇尽收眼底,手跨过桌面阻碍牵起她的手,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她跳动的脉搏,无声安慰她。
直到手机叮咚,清脆的一声,夏梅茵猛地回过神来,视线落在手机上。
她顿了顿,平复难以消化的心绪,手指轻微抖着,划开一看,是夏临翊的短信。
哥哥:你在哪里?
夏梅茵下意识看了眼对面人,路迟青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毛,她收回目光,撒谎回:宿舍。
那边回复很快。
哥哥:你们宿舍还能让男人住的么?
夏梅茵心上浮起问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
哥哥:我数三声,让他把手拿开。
瞧她脸色不对劲,唇色苍白,好似被什么脏东西吓着一样,路迟青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脏东西,夏梅茵咻地回头,夏临翊正坐在她身后四点钟方向。
一个素装打扮的女生静静地坐在他对面,黑色卷发松散落在肩头,犹抱琵琶地遮住大片光洁肤色,同时扭过头来,侧脸精致完美,正用审视疑惑的目光看着她,那女生正是关丽敏,他即将过门的未婚妻。
夏临翊西装袖口下握着手机的手搭垂于桌面,指节泛白,眼神露出狠戾之色,一瞬不瞬淡漠至极盯着路迟青,看起来不好招惹。
夏梅茵被这眼神吓一跳,心暗骂一句该死。
恰巧,路迟青也随着她的目光瞥过去,和夏临翊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眉毛一挑。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夏临翊微眯眼,犹如一场电光石火。而路迟青脸上仍无一丝一毫情绪破绽,淡漠看他,看路人一样的眼神,很快,他轻飘飘别开眼,落回到夏梅茵身上。
“你哥在那边,他看起来似乎生气极了。”路迟青勾了勾唇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