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淮摸摸裤兜,掏出一颗棒棒糖塞在刘子煜手上,“这样行了吧。”
刘子煜的气唰的就消了下去,他原来这么好哄。
白锦淮仔细端详着刘子煜,不似记忆中的模样,更鲜活、更立体,看着他因为憋闷而冷若冰霜的脸,白锦淮勾了勾唇。
真好,他还活着,一切都还没有被搞砸。
“你在阳城一中上学是吧?”白锦淮笑意吟吟地盯着他。
印象中刘子煜和他提过,只不过他还想再确认一下。
刘子煜不知道又从哪摸出个打火机,不过不是防风的,打火的时候火苗窜得老高,影影绰绰的火光照着他的脸。
对峙半晌,刘子煜才施舍般的嗯了一声。
听到答案,白锦淮转头离开。
走到门口,刘子煜扬声问道:“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但是我认识以后的你。
他没回答,关上门还能听见包厢里传出来聊天的声音。
“煜哥,你这有情感纠纷的对象都从女生扩展到男生去了?”
紧接着便是刘子煜漫不经心的声音:“去你的,老子喜欢女的。”
白锦淮记得这段时间孔韵去泰国出差,八月底才能回来,家里空荡荡的,晚上只有他卧室那盏小夜灯亮着。
和记忆的时间不同,八月二十号孔韵带着行李踏进家门。
白锦淮几乎都要忘记孔韵优雅高贵的身影,自从他出柜后,孔韵就变得憔悴沧桑,神经质般的癫狂。
晚上吃饭,白锦淮想和孔韵提及转学到一中的事情,他现在就读于阳城外国语,和阳城一中都属于省重点,只不过距离很远,阳城外国语坐落在北三环,和东二环的阳城一中距离不算近。
可是话到嘴边,他顿住了,住了口匆匆埋头吃饭。
重新回到了十七岁,一切都是刚刚好,刘子煜依旧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母亲还是那般雷厉风行,疾言厉色。
这样……这样自然很好。
吃完饭白锦淮就回了房间,他疲倦的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涣散,他梦到了上一世——
刘子煜自杀的那一天。
稀松平常的一天,白锦淮起床上班,刘子煜早起半小时给他做好了饭。
他还穿着睡衣,起身给白锦淮系领带,当天白锦淮一身深蓝色西装,身形挺拔。
白锦淮低头和他接吻,然后气喘吁吁的松开:“你接着睡吧,我去上班。”
白锦淮感觉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想这个项目今天就可以收尾了,这是最后的交接,等这个工作结束他就可以休个年假好好陪着刘子煜。
刘子煜消失过半年,毫无音讯的那种,再回来找他的时候狼狈、憔悴、脆弱不堪,像是脏兮兮的小狗,伸着泥泞的爪子扑到你怀里,隔着那具脏污的身体,你看到了他那洁净的灵魂,怎么忍心把他丢在原地。
白锦淮就这样把他又捡回了家,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会过多追问这半年他去了哪里,他觉得这样很好,刘子煜全身心都是他的。
从那以后刘子煜很少出门,平时就蜗居在白锦淮的房子里搞基金债券,手机上只剩下他一个联系人。
他想请年假再陪刘子煜去看看心理医生,刘子煜的精神状况很不乐观,躯体化症状严重,手抖、耳鸣还有记忆力衰退。
会议进行了一半,白锦淮开始心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他给刘子煜打了个电话。
“嘟—嘟——”
“你好淮宝,我是小煜的智能语音助手,手机现在不在他的身边,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刘子煜手机没有静过音,这么多年白锦淮打他电话很少有接不上的时候,这个离线语音还是三年前刘子煜刚回来,白锦淮担心他又突然离开,给他设的,希望他接不到电话的时候也会看到有自己的语音留言。
合同签完距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心慌意乱的他把后续事情都交给助理去做,自己马不停蹄的回了家。
客厅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他走后刘子煜就没有出来过。忙不迭的打开卧室房门,床上安静地躺着刘子煜,他吞了过量喹硫平,桌子上还有散落的药片——那是他治疗抑郁症的药。卧室里他杳无声息的躺在床上。
白锦淮一度慌了神,他手抖的拿不稳手机,电话一接通,他飞速的说出来,“家里有人吞喹硫平。”他说完情况和地址,看到外面碧蓝如水的天空。
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他侧耳伏在刘子煜的胸口,想要再听听他心脏的跳动,可一切都是徒劳。
刘子煜在入院当晚宣告死亡。
白锦淮全当他是睡着了,给他带回家,又把病号服脱下,换上睡衣,放平到床上。
他不知道他倔强的坚持到最后还剩下什么,一切似乎都被搞砸了。
白锦淮隔天去了母亲住的疗养院,从房门的小窗朝母亲看去,孔韵沉默的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户。
午后的阳光不错,孔韵坐在光影的分界线上,腿沐浴着阳光,上半身藏在阴影里,目光灰败阴沉。
她不再是公司人人敬仰的孔董,她现在只是万千苦心孤诣的父母一般想要矫正孩子身上的陋习。
可惜她失败了,母子俩谁也没能说服谁。
白锦淮最终也没敢推开那扇门和母亲好好道个别,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家,一瓶又一瓶的酒灌了下去,有些不尽兴,戳了戳床上躺着的人,“起来陪我喝酒,起来陪我喝酒啊!”
疯了般的嘶吼,不停地喊着床上无声无息的刘子煜。
过了一会儿,白锦淮彻底安静下来,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叹了一口气,把桌子上刘子煜吃剩下的药就这酒一并吞了下去,满意的躺到刘子煜怀中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