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是威胁恐吓了,与梨园那副邪面孔的郁九重合,颂念纂有气,被吓散了。
芫花假装拦一下,找了个说辞,“可别动手,崔公公大婚,不兴见血的。”
郁九还真不动手了。
这人可真不够坚定的。
芫花兴致缺缺,恰颂筠涣找了过来,他冲芫花轻轻笑,他知道颂念纂指定是又生事了,给郁九赔不是,又跟芫花客气几句,赶紧推着颂念纂回家。
两人的身影转过巷子。
芫花转身跑回莲花池园,她拿落了辟邪符,她是真心想贴满督公府。
回来时,莲花池园依旧静谧,夜晚有了蛙叫蝉鸣,芫花走进,有簇黑影闪过。
她猛然回首,向旁边挪步,面前飞来一人,看见她时,想也没想,直接狠劲一推,把她推进莲花池里。
大片水花砸开,莲花池不深,芫花不会水,但也不会被淹,可她摔了。
她摔倒时,会露狐耳的。
芫花快速捂住头顶,紧张地瞪大眼注视前方,池边站着的黑衣人,明显地瞳孔扩张,像看到了不得了的邪物。
郁七姗姗来迟,持刃上前时,黑衣人按下恐惧,轻功跃上墙,逃窜。
郁七停滞步伐,想先把芫花拉出来,可入目的却是一张阴然面容,他吓了一跳。
芫花缓慢地眨眼,墙头残风卷过,她慢慢开口:“郁七,杀了他。”
见到一个总是笑眼盈盈的人这副骇人面孔,难免心中惊讶,郁七不排外。
芫花在口中琢了琢措辞,柔笑说:“他要害督公。”
郁七回神,留下一句应,亦飞出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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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念纂哀叹:“哥哥啊,你知道芫花她有家室了么?”
颂筠涣默了下,记起督公府里的一幕,他笑:“兴许能猜到。”
“啊?你猜得到啊?你也太不中用了。”
颂筠涣给颂念纂的回答是一个永远温和儒雅的笑容,他不再提芫花,问了旁的事,“朝中如何?可有人发现?”
他指的是可否有人发现颂念纂的女儿身。
“并无。”
颂家不是京人,因颂念纂中了考试,得了天子赞赏,才搬来京城,不过一小段时间,还没来得及置办屋舍,如今住在医堂的后院。
后院里飘着炊烟,溢着饭菜香,有烤鱼的焦香,颂氏已经煮好晚饭了。
颂家住在海边,从小与海相伴,鱼虾便成了旧乡怀念,闻到焦香,颂念纂整个人都来劲儿了。
颂念纂拔下靴子,脱得太快,飞出来几块垫子,她跑进院子,比未进院子前,矮了一大截。
颂筠涣无奈摇头,替她捡起鞋垫子。
一顿饭吃得极快,颂念纂许久没吃鱼了,狼吞虎咽如同三日不曾饮食,颂筠涣生怕她被鱼刺卡着,她满不在乎。
颂念纂吃饱了,擦擦嘴,朝院子外走,说要去健胃消食。
一路漫步到前院,也就是医堂,外边的药铺医馆基本重新开张营生了,颂氏医堂便没那么忙了,现在都没人来了,他们一家也才得以一起用晚饭。
药价一事,颂念纂本无二意,只是想天下百姓吃得起药,活在医堂,是明白百姓的苦楚的,小病靠拖,大病靠撑,撑不过也就是死。
也就是死。说得多轻松啊,可人命,不值钱么?
染了病最可怕的是女人,给女儿妻子治病的钱,对有些人家来说,不如拿去再买一个妻妾。
颂念纂女扮男装入朝廷,赵临聿是知道并许可的,至于郁决,她想,赵临聿那么亲信他,他应当也知道。这也没别的意思,先帝在时朝中没有女性,她的突如其来定遭反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临聿也开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扮下去了。
忽刮来一阵冷风,颂念纂打了喷嚏,她呆了下,见天高远处,一大堆云笼罩,像要压拢京城,她心疑,这不是夏日么?
但她来不及更多思考,有个黑衣人跑了过来,颂念纂定睛一看,识出他是阮襟鸿身边的人,她皱眉,转身要回医堂。
“颂大人,您可救救小的!东厂的人无缘要杀我!”他声音极大,整个西街都被吵醒,逐渐有了人。
真巧,阮襟鸿竟也住在西街,他从府中出来,先叫人把围观的人群散开,人们议论纷纷地又回家,可他本人,却没有及时上前,站在很远的地方观察。
颂念纂不听,脚步更快,黑衣人却连滚带爬跑到她身边,扯住她的袖子,“您救救小的罢!小的绝对不曾做违法犯纪的事!您可是清流派的大人啊!您不能看着小的这样无辜丧命!”
“清流派”仨字,直戳脑门,颂念纂咽了咽喉,她转身回来,对郁七道:“郁七公公,他犯下何事?”
郁七不言,软刃飞离手掌,黑衣人扑通倒地,他上前,拖起黑衣人的衣领,拖死物时,不显吃力。
颂念纂默默盯着郁七拖走尸首,抬步要回医堂,阮襟鸿走了过来,他笑吟吟的。
“颂大人,东厂虐杀百姓,你作为清流派的新生,应当知道怎样借题发挥,可不要让我失望。”
颂念纂不转头,只向后瞥,“阮大人,你在威胁我么?”
阮襟鸿朗笑几声上前,与颂念纂并排站,“威胁?那是只有东厂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你是清流派的,自然该这样做,除非,颂大人你不是清流派,而是——亲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