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热闹呀,所以谁成婚了?”芫花躲在郁决身后,露一只眼睛观察大堂。
他们在角落一桌坐下,这桌人少,与郁决熟识的多,亦有郁七郁厌几个芫花认得的。
郁决把着椅背,拉出椅子,才回答:“崔鸣清,娶了个妓子。”
芫花乖乖坐下,郁决坐到她身边,她的手从桌上悄悄摸索到郁决袖边,戳戳他的手背。
正好走到新人入堂的流程,堂里闹哄哄的,外边儿的礼炮就没停过。即便是不全之人,可到底婚宴是喜事,多多少少要给些面子,何况崔鸣清身份不低。大堂里,热闹得不像话。
凡逢喜事,人们都会高兴,哪怕这不关他事,哪怕成婚的是个太监。
但多望几眼,其实也不难看出,大部分也都是他们这号人,也有不是的,比方说郑文佥这一类与他们交好的。
总归是好的。
芫花好奇,可周遭礼炮噼啪,谁也听不见谁说话,她探身贴到郁决耳畔,问:“妓子是甚么?”
“做皮肉生意的。”
“哦,赚的多吗?”
“你不许去。”
芫花似懂非懂,她点头,“我不去,我就是问问。”
正经书里确实不写,但芫花粗略看过几本不同寻常的书,里边儿有提到妓子,只是不曾说得这般直白,芫花那时就不能懂。她倒不是想做这门生意,只是莫名地觉得,奇怪。
妓子的关系扭曲不正当,一方给钱一方卖好,这是人尽皆知的,可这给了芫花一种怪异的感觉,可她一提,郁决就避之不及,貌似是很不喜这事儿,芫花索性就不追问了。
坐在小角落,同桌的都在看大堂,没人注意到俩人极亲密的行为,那边正到了对拜,芫花才看见新娘子一身夺目的大红婚服,冠上镶金穿玉,明亮的翠蓝宝珠透着光泽。
新娘子俯身拘礼,红盖头铺着,看不见脸,可芫花笃定里面是一张溢着喜气的脸蛋,芫花觉得新娘子会很好看,此刻的她,或许比修来的一张脸,好看一点。
嗯,一点点,就比她好看一点点。芫花两眼亮晶晶的瞧那边,不自觉弯唇笑。
“真漂亮。”芫花感慨一句,她收回视线,下筷夹过栗子酥往嘴里塞,边嚼边说,“新娘子漂亮,衣裳也漂亮。”
栗子酥刚出炉,余温缠舌,做法精巧,甜糯的栗子吃起不像是风干过的,倒想新鲜栗子。
郁决一直在看芫花,从来没有看成婚拜堂的新人。他看见了很多很多,她上扬的唇角,她莹润的脸颊,她弯弯的眼眸,又从她乌黑明亮的眼珠里看见了婚服在身的新人,红得那样喜庆欢愉。
目光舔过芫花鼓鼓的腮帮子,反复舐在腮与颊的起伏动弹中,郁决凑下来,“给我吃一口。”
没手么大人?
芫花不敢说,她假笑,夹一块给郁决。
“敬酒了!”
小角落的一桌,崔鸣清很在意,他早早就看见督公一个人闷在这儿了,是芫花过来后他才少了点臭脸。
郁决不想起身,两手搭在椅背上,没有要动对意思,崔鸣清无可奈何地笑,举了酒盏朝另外几人去。
新娘子看起来年岁很小,举止间俱是生涩,她学着崔鸣清,拙劣地举酒盏,冲几位敬酒,手转到郁决那边时,却不敢再动了。
她求助似也,靠近崔鸣清,崔鸣清微笑着摇头,这个动作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小心地点头回应,眼珠溜过郁决,抓稻草抓向芫花,她冲芫花和善又讨好地笑。
芫花扬笑,拉拉郁决的衣领。
你可别装死了。
郁决很不高兴地起身,拿了酒盏冲新娘子微抬,又照着崔鸣清重复一遍,一口闷完。
顿时,崔鸣清看芫花的眼神不大一样了,变得格外……意深。
反正芫花这只狐狸是不懂的,她又有了别的疑问,“郁大人,书上不是说先敬新郎官么?”
郁决闭了闭眼,不说话,忽然拉芫花的手往外走,脚步轻虚。
虽被拉着酿酿跄跄地走了,但芫花穷追不舍,“你怎么不理我?”
他们走远了,在春福楼大堂外一处花池园中。
郁决不爱说几句话,主要是懒,但他喜欢和芫花说,听了芫花后头的话,郁决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把在芫花肩上,脑袋猫到她颈窝。
郁决吸了口气,才有些困难地开口,“他怕他内人,不先敬他内人,他要被他内人揪耳朵的。”
芫花在脑子里浮现总是温和淡然的崔公公被揪耳朵的画面,“呀,看不出来呐。”
晚风曳过池面,拨动荷莲香,以及肩颈下那人口中的清酒香,一并入鼻,颈肩下的呼吸越来越促,越来越烫。
芫花可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她拍了拍郁决发热的脸颊,“欺津,你是不是喝不得酒啊?”
被反复掌掴好几次,郁决终于清醒片刻,他很有些委屈,又有点可怜,“你叫我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