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你倒还是个深情人。”
“皇上别取笑我了。”
皇帝笑起来:“好了,不说笑了。”
“说正事。”
霍晏正色道:“我已经将那宫女藏起来命人暗中保护,就等皇上回来,便能将人带到您面前来。”
“她当时是如何逃出去的?”
“朕记得当年太后所住宫殿因为一场莫名的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最后只找到两具烧成焦炭的尸首,据太后称,其中一人便是一直贴身伺候她的宫女。”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恐怕连太后也这么认为。”
“她挺聪明的,自从发现太后与胡太医的私情后终日惴惴不安,唯恐会被发现,后来发现太后一直在试探她,毕竟是贴身伺候太后多年的人,对太后的习惯了如指掌,很多事都要经过她安排下去,所以当发现太后对她起了杀心的时候,早就有了逃脱的计划。”
“那场大火并非天灾,是彻彻底底的人祸,早在火烧起来之前她早已趁乱逃了出去,还把自己的贴身物件留了下来,以防太后无法确认尸首的身份而继续追杀她。”
“她可还保留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光靠一面之词恐怕朕也难办。”
“她自然留了,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将来的某一日被抓回宫,也能有保命的东西。”
“好!”皇帝大喜,“百姓早已对太后的奢靡荒淫作风大为不满,早已怨声载道,朕就等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将何氏一党一网打尽。”
“一介妇孺,竟然妄图只手遮天颠覆朝政,朕必然要将他们的狼子野心扼杀在摇篮中。”
“裴盈乾近日来也是越发嚣张,越发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仗着自己在朝中根基深厚,党羽众多,背靠何氏家族,狂妄无比,恨不得朕立刻把皇位让给他来坐。”
“既然如此,朕一定要备一份大礼给他。”
“皇上想如何做?”
“瓮中捉鳖,戏台已经搭好了,就看饵够不够分量,能不能引他入局。”
“五日后北狄公主与大都尉将会入宫。”
霍晏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想法:“皇上是想……”
“朕这一招如何?”
“皇上英明。”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夺了太后的权,又可借此震慑北狄国君。”
“朕正是此意。”
“臣当如何?”
“眼下你最重要的事便是好好修养,待五日后一起迎接客人。”
“是。”
霍晏是被人扶着走出宫门,展霖一见,赶紧接手,扶住了霍晏。
“我看你脸色实在是差,听云昭说你根本不听她的劝,拖着这种病体就急着入宫,所以我立刻就来了。”
“还以为她是夸大,如今一看,好像就是事实,好像比她所说还要更严重些。”
霍晏咳了一声:“无妨,死不了。”
“人还好吗?”
“很安全,就等着皇上那边的人来接走了。”
“那就好。”
“我办事,你放心,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即便你觉得自己龙精虎猛,也要考虑实际情况,你如今的样子实在让人忧心。”
“你何时这么啰嗦了,更重的伤又不是没有过,我这个吉人天相,自有老天庇佑,不会这么容易就收了我的。”
“若真有神明一说,你就不会受这些罪了,遭此大劫,我看也该长点教训了。”
“我怎么不知自己该学到什么教训?”
“以身犯险,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霍晏捂着心口,猛地咳嗽起来。
听着都是撕心裂肺,感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展霖停下脚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少有地出现了几分担忧之色。
“自你我相识以来,除了你替我当刀的那一次,你还是第一次伤得这么严重。”
霍晏直起身子,道:“还算你有良心,没有忘了这件事。”
“那次更严重,都没死,这次自然也不会了,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展霖的眉头紧锁起来,更是忧心忡忡。
霍晏此时虽看上去和过去插科打诨的性子无多少差别,但展霖总隐隐有种担心。
展霖说不上来这种莫名的忧虑从何而来,但一直挥之不去,不得心安。
“对了,有件事要你去办。”
“是时候放饵了,这条大鱼总算要浮出水面了。”
“北狄公主和大王子五日后便要入城,要好好招待才是。”
“你的意思是”展霖压低了声音,凑在霍晏耳边说了一句。
霍晏点头:“秘密去办,不要留下痕迹。”
“明白。”
霍晏修养的这几日,云昭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哪也不让他去,喝药也是她亲手喂进嘴里,看着药碗空了这才勉强恩准他下床走动几步。
霍晏叫苦不迭,活了这二十多年,头一回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伤还没好,慢点走。”
“我看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呸,说什么呢,一点都不吉利,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可不是吗,让我天天躺在床上,吃喝都在床上,就剩下拉没在床上了,跟个废人似的,比死还难受。”
云昭扶着霍晏在后花园里散步,听霍晏这么说,倒是提醒了她:“我说给你准备夜壶……”
“行了行了,我可不愿意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里。”
“这有什么,不能自理的病人都是这样的。”
霍晏强调:“我能自理。”
“你不给我机会。”
“你是病人,身体还没养好,我怎么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
霍晏仰头望天,感慨道:“你明明才十七八岁吧,怎么说起话来,听着跟三十七八差不多,还没嫁人就已经初现为人妇的姿态了,等你真嫁人了,你的夫君可怎么受得了你。”
“说起来,你年纪也到了,是不是该考虑嫁人的事了。”
“整个乐都,你看上谁尽管告诉我,哪怕对方看不上你也无所谓,我就是绑也把他绑来跟你成亲。”
云昭怒瞪霍晏一眼,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你什么时候干起保媒拉纤的活了?”
霍晏捏着云昭的脸,直至拉得变形,也没有松手:“我这个当哥哥的关心你,你还损我,一般人可没这个福分。”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云昭一把拍开霍晏:“这个福气你自己留着享吧。”
云昭撒开扶着霍晏的手,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霍晏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云昭,眼中的笑意散去,只剩一脸凝重。
表面风平浪静的几日实则波涛汹涌,就连云昭都看出霍晏的异样。
“你最近忙什么呢?”
“我能干什么,你不是整日跟着我,连我去方便都要在门外候着?”
“我总觉得你背着我在密谋什么,而且我这两日出门去,总感觉有人跟着我,而且街上多了好多举止怪异的人。”
“虽然他们穿着跟我们差不多的衣服,但是无论是皮肤还是发色都跟我不一样,我偶然听到过他们对话,用的是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霍晏解释道:“这里是乐都,有几个外族商贾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你说有人跟着你,更不可能了,大街上多少漂亮姑娘,你这么瘦小,混进人堆里恐怕都找不到,谁会跟踪你,你是不是这几日睡太少了,都出现幻觉了。”
云昭被霍晏说得动摇,自言自语道:“也许真是我想多了。”
“买菜这种事就交给下人去做,你天天勤快给谁看,你懒点也无所谓,嫁不出去我养你一辈子。”
云昭白了霍晏一眼:“你就说不出几句好听的。”
“我给你熬药去了。”
看着云昭离开后,霍晏这才沉声对藏在暗处的人道:“差点被一个小姑娘发现,我看你也是退步得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