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抽烟呢?”她撑住吧台,却没瞧见意料中的火光,反倒是林序秋凝重的神情。
林序秋抬头:“没有,是蛋糕,礼然给你买的。”她推了下那块表面湿润的提拉米苏,嘴角勉强提起笑。
“嗯?”裴元序顺着坐到绵软的吧台椅上,“她干嘛给我买蛋糕啊?”
林序秋抿嘴摇着头:“因为刚才浴室门好大一声。”
“啊……那是我手滑了。”裴元序拿起叉子,小切了一口,突然才意识到现状,语气提高了不少,“她不会以为我生她气了吧?”
“……不止她一个人以为。”
林序秋似无奈地吸了口电子烟,表情因此得到了缓冲。
即便太过昏暗,裴元序也还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忽明忽暗。她放下那把未入口的叉子,有意离开:“我去跟她解释清楚。”
没成想林序秋将叉子塞入她手中,“别去了,她可能睡了。”
裴元序担忧地望着林序秋的双眼,光打不到她的眼面,强撑的笑意不达眼底。
见裴元序不由叹息,林序秋有一瞬间的慌神,她无措地别开目光,深呼吸的同时垂下了眼眸。
裴元序咽了口口水,眼神掉入潮湿的提拉米苏中,再度叹气。
“都怪我洗太晚了。”她说。
半晌,草莓味的烟雾飘到眼前,朦朦胧胧盖住了提拉米苏,身旁的人开了口:“没事,正好。”
“我有事跟你说。”她有节奏地敲着吧台,仿佛那是串密码。
裴元序静静地听着,目光都没移一下,“你说。”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无人再出声,两人的头神会心契地、不偏不倚地转向了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
那门严丝密合,一丝光亮都不曾从缝隙中泄出,尚若这间客厅是个绝对令人安心的空间。
两人回过头,目光直辣地盯着对面那一排排异彩纷呈的红酒瓶。
“许意要回来了。”
“现在?”
“大概下个月,具体哪一天,她没说。”
“哈……情况果然变复杂了。”
“嗯,我让她来当管家,到时候在礼然那里混个脸缘。”
裴元序稍侧过脸,双眼斜瞟一眼林序秋,意在细听她接下来的话。
林序秋动也不动,渺音流出:“别担心,我会尽量让她少跟你接触的。”
“那就好。”裴元序抿下那口丝滑的提拉米苏,下了椅,“我吹头发去了。”
看着仅挖了一块的提拉米苏,林序秋无比茫然,忙不迭回头。
“不吃了吗?”
裴元序把另一个勺子交到她手里,莞尔一笑:“剩下的你帮我吃完吧,我知道你想吃。”
“嗯……”
————
“找个人替你就好了呀!”
一句来自自己的话语传入我的耳朵,它带着记忆的回音,一遍遍在脑里盘旋。
手心刺烫着,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那是一扇热得烫手的铁门,灼热的气息透过它闷得我发慌。
机油味刺入鼻息,脚底粘唧唧的,我屏息低头,满是粘稠的液体。
我立刻明白过来,这里是工厂,这正是那一场人为的火灾。
我死命地抓紧门把手,想要去打开那扇永远都打不开的大门,可只有股股浓烟从门缝中溢出。
窒息感瞬间将我包围,让我无法松手。
“救命!救救我们!!”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她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引得我接连不断发狂般地拧着门把手,恐惧与绝望成为汗与泪滴落,手烫得冒出水泡。
“小琪……原谅爸爸妈妈……不能陪你去游乐园了……”
听她要放弃,我急切地喊叫:“我会救你们的!一定会的!!”
火势爆开,烧到了脚边,热度侵袭着我的全身,可那扇门被时间的胶水封住,无论我如何用力,始终纹丝不动。
忽来一片眩晕的黑遮盖住了我的双眼,滋滋的耳鸣穿透了大脑,搅动着脑神经与心脏。
“倘若我只是许意呢?”
“不爱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我要你的命。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她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我极力睁开双眼,转瞬间场景切换。
一眼望去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蝴蝶标本,不变的是,燥热的黑烟正透过窗户的缝隙进入室内。
我拿着一把枪,对准身前在烟雾中模糊不清披散着银发的人,不受控地说了句:“抱歉。”
我意将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子弹出膛,毫无偏差地射穿进那人的大腿。
只见血液喷溅,蜡白的皮肤烙个血黑的大洞,那人如骨头散架一般跪倒在地,发丝里藏着两股晶莹的泪。
————
被子里的潮热犹如烧焦的常春藤缠绕,扼住毛孔与肌肤,窒息间一口粗气喷涌而出。
那双平日里温柔似湖的眼眸此时猛地挣扎开,瞳孔急剧收缩,惊恐万分。
一片黑魆魆中,裴元序喘息得接不过来气,粗重的呼吸惊扰到身侧的人,一双温暖的手立即将她拢入怀中。
“元序!怎么了?”
半梦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江礼然彻底清醒,慌乱地把她搂得更紧。
面对这份定心丸,裴元序却无所动静,像是无数藤蔓缠足,硬生生拖拽她进入回忆的深渊。
她愣住了神,黑暗中漂浮出一句刺眼的[Мир - этоад.Rosy Gin……](*这世界是地狱啊),使她分不清身处何处。
“地狱……”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含糊在舌尖,模糊在江礼然胸前。
江礼然似有似无地捕捉到这个词,“啊?什么!?”
“没事……”裴元序细声说着,两颗泪珠滚出眼眶,她闭上眼,试图镇定下来。
“只是,神经衰弱……”
她不想让她死,可她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做了如此可怕的噩梦。
可那真的只是噩梦吗?是过去……不…
“别怕,我在。”头顶的低喃深入脑海,柔柔地切断了裴元序纷扰的心绪。
江礼然抚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暖流悄无声息淌进心里,足以让她从毛骨悚然中走出,让她安心。
裴元序轻微点头,嗯了声,听着江礼然哼起Girlfriend哄她继续入睡。
许久,裴元序却愈发清醒,纵观那场梦境,她想到某间屋子,某个人。
细细的呼吸声萦绕在周围,她往江礼然的怀抱里缩了缩,心情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