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三人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行李,踏上了雪山之旅。
晨光熹微,越野车平稳地穿过雾凇覆盖的松树林,在满是车印的雪地里压出两条更深的痕迹。
一路上车内七嘴八舌,司机抄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当地的美食与风情。
他说,这座名为白雾岭的山间小镇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古时原是S国与外界的重要交易枢纽站,往昔一度繁荣昌盛。
可好景不长,新的贸易路线的开辟和海上贸易的兴起致使小镇的经济开始衰退,人口流失,许多商人转投他处。
小镇历经衰落,如今才在历史的长河中重获新生,成为历史与文化的旅游胜地。
据他介绍,隐藏在山脚的一间小木屋里,住着位出名的卜卦先生,他的年龄尚不得知,且只为有缘人卜卦算命。白雾岭的复兴也有他一半功劳。
老鼻子厉害了。
运气好的话,兴许可以遇见。
他刚道完,没等几人回应,车便抵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冰川凛冽的气息就掠过头部,发丝、膝盖和脚趾都因这冰冷的空气僵硬起来。
好在装备齐全,出门前身上就贴满了暖宝宝,几人也没在意,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在最近的摊位上买了几个烤蜜薯充饥。
啃着包了牛皮纸的蜜薯,放眼望去,座座雪山连接着晴蓝的天空,将这一片净白的房屋包围。潺潺溪流的动响远远传来,世界远离尘嚣,宁静轻易地占据。
林序秋猛吸着空气,双臂大开:“啊——这就是大自然的气息!比L城空气新鲜多了。”
她静待了几秒,身后却没人接话。她立马回头,定睛一看。
江礼然正一手握着剥了皮的蜜薯,放在裴元序嘴边,一手裸露在外,冻得发紫。她掐着纸巾,在上面留下了薯皮和黢黑的月牙。
林序秋瞧着裴元序轻咬了口薯肉,眉头骤然一紧,面部的挤压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这跟在一起了有什么区别?
她彻底无言以对,架起双手静静地看着两人。
裴元序用折叠起的纸巾沾了沾嘴角,一口接一口,大概是因为太烫,每吃一口都哈出热气。
江礼然拿着蜜薯的手往后缩了一缩:“你慢点吃,小心烫。”
一听这话,裴元序很明显不服:“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现在跟你一样大,我知道。”说完她赌气似的嗷嗷啃薯。
江礼然无奈:“好好好,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喂。”
裴元序愣了一下,明明是江礼然自己非要喂她的,虽说她是为了她不被寒风冻到,但还是觉得她此刻十分“欠揍”。
她把头偏向一边,故作生气:“不吃了,礼然你好讨厌啊。”
“好哦,又讨厌我了。”江礼然抖了抖牛皮纸袋,那半个蜜薯便掉了回去。
“啊啊啊~你不许说!”
裴元序脸涨得通红,没敢看江礼然一眼,手不停地揪着棉手套的指缝。
“我只是不想弄脏手套而已……”她辩解道,眼神在雪地里四处闪躲。
江礼然盯着她的脸,轻轻笑了一声:“好吧~”她将蜜薯拿出,再次放到了裴元序面前。
林序秋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打断施法:“圆圆礼然,快走吧,我好饿。”
江礼然扫了眼她手里的蜜薯:“你不是吃了红薯吗?还饿。”
“我这哪还吃得下啊,都被孤立了。”林序秋敷衍地笑了一下,自顾自拉起裴元序的手就往游客中心的方向走去。
江礼然见状连忙收起牛皮纸袋,顺手把纸巾包成一团,一边紧跟其后一边将纸塞进了背包侧袋里。
所幸三人来得早,游客中心并未太拥挤,恰好赶上一辆归来的马拉爬犁。
那马相当健硕,毛发上垂着冰晶。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它不慌不忙地跺着蹄子,喷出的热气如蒸汽般升腾。
江礼然注视着它忽大忽小扩张的鼻孔,那猛烈的呼吸像是要把她吸了进去似的。
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些:“我有点怕马……”
闻言,向导大伯顿时朗声大笑起来,他拍了拍马背,抑扬顿挫地道:“小闺女,这马儿可老实了!你长这老高怕啥呀!”
江礼然尴尬地挠挠头,一个闷声缩到了裴元序后边。
裴元序觉得好笑,又怕伤到她的自尊心,还是竭尽全力憋住了,只单单轻拍了几下她的手。
“别怕,我跟你坐一起。”
此时江礼然只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可惜这一片都是严丝密合的雪地,或许墙缝可以。
面对两人,林序秋无语得难以复加,拇指往后挥了挥:“你俩一块坐后边去吧。”
看着前方那匹马粗壮的后腿,江礼然慌着心神,磨磨蹭蹭地探出脚,嘎吱一声坐到了桦木爬犁上。
随后其余二人也跟着坐了上去,没有太大情绪,反倒是有些许期待。
向导大伯手里的鞭子一挥舞,嘴里一吆喝,马便带着铃吭哧吭哧地小跑,踩得雪地沙沙作响。
叮铃哐啷,叮铃哐啷……
四周的房屋逐渐后退,风卷着雪花,一眼望不到边的白地与雪松的气味迎面而来。
原是大年初三来着,这下却有点圣诞的意味了,连马拉爬犁也变成了麋鹿雪橇。
想到这里,江礼然忽地看向裴元序:“你看我们像不像圣诞老人托着的礼物?”
裴元序正望着小径上的雪松,分析树与树之间的透视关系,听她一说,不明所以地回过了头。
视线落在那人脸上,红洞洞的,跟包围住头的羊绒布料一个颜色,活像颗车厘子。
裴元序笑意荡开,重重地点了下头;“像!特别是你这个红帽子和红格子围巾。”
那帽子和围巾本是圣诞的款式,江礼然也不知怎么就戴着来了,大约是觉得红色跟春节很搭,现在才想起这顶帽子上别了个姜饼人。
忽而意识到这件蠢事,江礼然差点原地爆炸,手飞速摸到了姜饼人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
“你给我买的。”她说。
“好看!我给你拍张照。”裴元序摆弄着那条红格子围巾,转头喊道:“秋秋,相机给我。”
林序秋在包里估摸了几下,侧身把相机递了过去:“圣诞老人现在不坐雪橇,人家开法拉利。”
江礼然头一仰:“那你搞台法拉利给我坐坐。”
见她说这个,林序秋只当是玩笑,她摇摇头:“嘶——山上好冷。”
“谁让你不贴暖宝宝,要风度不要温度!”
江礼然训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暖手宝,脊背动都不愿动一下,直接甩到了林序秋怀里。
“拿去!你先用着吧,一会到了就不冷了。”
林序秋握着暖手宝,非但没道谢,还指着江礼然威胁:“要丢我脸上你就死!”
江礼然没兴趣搭理她,朝相机扬起一个笑容,缓缓举起剪刀手等着裴元序给她拍照。
裴元序看着相机屏幕里的人,陷入了怀疑中。到底是自己拍照技术不行,还是她的Pose有问题,那颗车厘子呢?
她扫一眼江礼然,又扫一眼屏幕,转而又想起她在[二五一五_纪礼日]这个账号上看到的视频。
这人……似乎不适合拍照。
一说要拍照了,整个人都正襟危坐,像有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一样。倒不如偷摸着拍她或是拍视频,那表情还自然点。
裴元序左思右想,切换到了视频模式。
江礼然摆这么久脸都僵了,只好重新微笑、比耶,全然不知在拍视频。
但见裴元序迟迟不喊停,江礼然收住了表情和动作,微微凑了过去。
“参数还没调好吗?”
一只手掌猛然在空中推了下,相机假作着摇晃起来。
“你先在那,我弄好了再叫你。”
江礼然只得乖乖听话,抱着双肩包无聊地坐回去。
等得久了,她咬下手套,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玩上一会。
可那手机像是发疯了,解了半天指纹都没反应,最后输入一长条密码,也没打开——零下,山上太冷,手机跑电,关机了。
江礼然下巴抵着包,头缓慢地垂了下去,从脸与布料的夹缝中闷闷地出声:“元序,还没好吗?”
“要不不拍了,也不好看了……”她越想越委屈,刚刚自己摆得好好的姿势都被这笨相机给毁了。
好不容易来趟雪山,照片没拍上,手机也没电,一会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让她俩付钱吧?
眼见江礼然情绪急转直下,裴元序赶忙说道:“好了好了!”
江礼然猝然弹坐起来,露出八颗白牙的同时双手在脸庞比起剪刀手,几乎忘掉了刚才那些琐碎的不悦。
说时迟那时快,裴元序当机立断按下了快门:“我说拍好了。”
“啊?”江礼然满脸懵,随即接过了递来的相机。
!!!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播放键,她惊谓一声:“怎么是视频?!”
裴元序心虚地戳戳手指:“这样吗?我说怎么拍不上。”
她可不能让江礼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不然又要难过了。
江礼然没好意思点开视频,想都不用想自己的那些行为在镜头下会有多么滑稽。
正要把相机还给裴元序,林序秋嗖地一下夺了过去。
“到地方了,晚点再拍吧。”她说着,把相机套在脖子上,塞进了外套内里。
…………
雪地里,篝火熊熊燃烧,帐篷支在上空,烤架上肉片和蔬菜滋啦啦响,孜然香味散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