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床上的男人问道。
归染坐回榻上,此时两人相对而坐。
她定了定神,抬眸瞥了眼对面的男人,心下暗惊,当下呼吸一窒,不敢出声。
随后思索片刻,放开了些胆子,问道:“敢问殿下所中的是何毒?”
她盯着眼前男人的黑色丝带,大胆开口。
“我...”她顿住,似觉有些不妥,改口继续道:“妾......妾身略通医术,能否为殿下仔细把脉,以便对症下药,削减毒性。”
归染言辞恳切,说出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是为他。
谢渊脸色渐渐恢复了过来,黑色缎带虽蒙住眼睛,却能清晰感受到对面女子话语里的真诚。
他心中微动,不知是受到蛊惑抑或是其它,竟觉得她的音色竟能让自己内心平稳下来,不知不觉间朝面前女子伸出手腕。
手腕猛地被抓住,指尖带着一丝沁凉轻轻按在他滚烫的手腕上,手指不疾不徐地微抬又放下。
他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触感,柔软又不失力道,呼吸渐渐平和了许多,嘴里的香甜味弥漫。
片刻,手腕上的手指轻挪开,又拉过他另一只手腕,手指轻轻搭上去,耳边传来的嗓音甘甜似莓果。
归染专心把着脉,时不时蹙眉,脱口而出:“殿下,妾虽不知您中的是何毒,但照脉象上来看,您的脉时而沉积时而虚浮,心火旺盛,肺腑功能失调,虽有阳气却四散而乱,阴盛阳虚,常年浅眠,肾气不足,导致精气不能很好的释放......”她顿了顿,连忙改口:”“不过殿下您常年习武,身强体健,又中毒不久,日后若是加以调理定能恢复英勇之资,胜于从前。”
......
不慎将心里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归染有些忐忑,若是放在从前,这些话说了便说了,想到往日把脉自己从不轻易出口,便是给外祖母请脉,也要再三思虑慎重而言,今日不知怎的,频繁出错。
想必是这楚王气场太强势,自己内心始终不安。
“本王自知身体受损,王妃不必忧心,不过,今日大婚,今夜本应是你我良辰吉日,却让王妃如此亲力亲为,我本不喜亏欠,王妃有何需求,但说无妨。”谢渊言辞恳切道。
归染听他这样一说,愣怔一瞬。
片刻间,她深吸口气,抬眼对上那黑布下朦胧的双眸,坦言:“妾身不敢欺瞒殿下,妾虽自小长在金陵,入京城不久,对丞相府内之事不甚了解,如今妾既已嫁入王府,便生是王府的人,死亦是王府的魂,殿下,妾身此生不敢想其它,只愿伴随您左右。”
此时已接近子时一刻。
烛台上的烛火已燃烧至一半,颤颤巍巍地灯芯摇摇曳曳,四下寂静一片。
谢渊听着对面女子语气沉着冷静,呼吸不急不缓,话语里满是诚挚衷心。
他虽看不见,可面前女子倒懂得审时度势,听着这些表忠心的话,仿佛能想象到该女子的容貌与她心性一般坚定。
此前他在京郊遭人暗算,暂时失明,在他昏迷之际太后趁机诱导皇帝赐下大婚圣旨,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世人皆知相府嫡女与楚王联姻,一举一动都在世人眼里。
如此想来,太后的谋算远不止于此,这从金陵来的相府之女怕是还有其他用处。
思及此处,谢渊唇角一勾,道:“王妃心意,本王已知。”
此时已是丑时三刻,现下两人都未说话。
万籁俱静。
归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着床榻前紫檀屏风上的鸳鸯戏水暗纹,这才想起今夜原是洞房花烛夜。
她扫向喜庆的屋内,又看了看身旁的男子,刚放松下来的情绪又有些紧张起来。
“让人叫水,本王需要沐浴。”谢渊起了身,对着归染说道,随后便起身去到窗边躺椅上等着。
他步伐稳健,走得身轻如燕,好似这眼睛瞎不瞎,也没多大区别。
“是。”归染挪开视线,连忙开了房门,让门外的婢女去打水。
一炷香后。
谢渊回到了床榻上。
归染早已躺回床上,困倦来袭之时,身侧床榻陷落,瞬间清醒了些,同时又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压力。
她虽紧闭着双眼,神经却不敢放松。
此时屋内烛火已灭,漆黑一片。
昏昏沉沉中,身旁男子忽然开了口:“今日之事,还望王妃不要说出去。”
归染听此,瞬间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语气认真道:“殿下放心,妾身定会守口如瓶,必不会将今晚之事告知他人。”
“王妃不必如此郑重,时辰不早了,躺下吧!”谢渊侧过身,背对着她道。
归染这才缓缓躺下,适才紧绷的神经松了些许。
倦意再次来袭,她侧身朝里,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