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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落下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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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束感突如其来。

晏一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这具身体所能做的动作似乎仅剩下睁眼。神识扫过,他发现自己正被包裹在一件以他眼光看来相当简陋的法宝里。

此法宝的用处除拘束与封|锁五感外,还能阻止被拘束者自裂天灵元婴出窍。

灵气浑浊稀薄,这里不是仙界。

所以,他是元神离体,流落到某修真界了?现在的修真界,这么会玩儿了?

将神识缩回内观,但见紫府中,孤零零的元婴神色萎靡,一层薄薄莹光绕着元婴,行将消散。

他心中一突,想再靠近些确认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莹光忽而一闪。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将他拖拽过去。

莹光融入了他的神识,而他也看清了元婴的面目。

这元婴,竟有一张同他仙身九分相似的脸。

垂死的绝望与悲愤如洪倾泻。晏一纵然心不染尘,也难忽视元神直接相融带来的情绪冲击。

“为何天道如此不公,仙途伊始便分尊卑?”

“为何修行不以修为为重,体质就能否定一切?”

“为何竭尽全力,还是难逃被人欺辱的命运?”

这个“人”,十有九九是他那时遗落的化身转世了。

怎么想,这都该算在他那倒霉徒弟松非头上。哎,作孽,没有比他跟他更作孽的因果了。

四万七千多年前,他还未成仙,在凡间遇上一个非要跟着他叫师父的团子。

他就不该一时心痒逗他一句“叫师尊。”

被赖上就被赖上,收徒就收徒,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谁能想到他会为他而死,还许下一个要命的遗愿。

“愿生生世世复归师尊门下,重入仙途。”

什么叫孽缘?这就是了。

为了他这一句话,他升仙后强夺了清光垣,隔三差五通过那处稳定的空间缝隙下界,在各界撒布化身千万,足足奔波了一万年。

想到松非,熟悉的背后一寒将他从身体原主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一万年啊,谁不犯怵。

没事的,他刚刚救了他一命,就算这化身论因果算松非施他受,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怕什么厉害天劫,就怕又被松非弄出难了的因果。

毕竟因果不清,神道不开。

定神,他略过情绪,几息扫尽被注入的记忆。

此身名叫沈宴,自幼在小宗门落枫门内修行。

有修行天赋的凡人修至结丹,会分化为光朱(A)和玉镜(O)两种体质。光朱为阳,玉镜为阴,以眉间红白仙印各为标识。

玉镜虽长于神识修炼,可过滤灵气杂质且能通过双修与光朱共享,但修为增长通常慢于光朱。而光朱多于玉镜,除少数宗派外,俱以光朱为尊,玉镜往往被强行配与光朱合籍,稍有过错便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沈宴结丹时,仙印银白,乃是玉镜中万中无一的异数,名为孤阴。孤阴据载有许多神奇妙用,无论是否与光朱合籍均可被抢夺,不受任何关于玉镜的俗例保护,乃是各大宗派俱想占据的珍贵修炼资源。

沈宴因准备万全,得以隐瞒孤阴身份。宗门看在他天资出众份上,尊重他意愿未迫他与光朱合籍,他方作为普通玉镜修士继续修炼。后二百岁突破进出窍期,位列长老。

落枫门依附流离谷,流离谷每二十年至各小宗拣选弟子一次,往日他均以各种理由规避。直至日前,新任选官驾临,不知如何看穿他身份,报与门内。

一时间师长同侪皆化身猎手,他寡不敌众受伤被擒,只求速死免受屈辱……

好烈性,不愧是我。晏一闲闲想。

这个修真界也太有意思了。他有两三万年没出过仙界,但至少从沈宴的记忆看,出窍期在这里不算是很差的修为,去这方天地中实力最强的几个古宗里,也能混个内门入室弟子或外门长老当当。

结果就因为体质,立刻从宗门栋梁沦为修炼资源?

真是三千世界,无奇不有。仙身失落元神离体,恰恰好来到这里,似乎也不能说不是一种机缘,毕竟这样的根基配合他的元神,就算重修飞升也至多一两百年,对他来说短到不值一提。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这是他成神的一个步骤吗?

被固定在满茧胶质里,推算不了。

唉,若这不是机缘,等回到仙界,他非把松非暴打一顿不可。

罢了,先想办法出来是正经。

神识散开如水银泻地,瞬间,整个落枫门一羽一虫俱在晏一耳目之下。

四个化神期,十个出窍期,三十一个元婴期。其中,修为最高的六人聚在他置身处正上方约莫百尺高处,看上去紧张而兴奋。

“李道兄,消息已传出三日,不知上门高手何时能至?”一个竹竿似瘦高的灰袍道人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子,全无化神期修士该有的沉稳。

“李道兄”一身黑衣立在门旁,虽不似灰袍道人这般足下着火,举止仍能看出几分僵硬。他咳嗽两声,道:“卢门主且稍安勿躁。此处没有传送阵,不能直达谷内,要押送这样的东西,非是合道大能不可。”

“降仙节在即,贵宗立下如此大功,谷主自有重赏。”

卢门主驻足,叹道:“沈宴这孩子也是……李道兄,你的无定金茧真能保他不死?他可是伤了元神。”

李姓修士冷笑,道:“贵门也过太疏忽,竟让孤阴修到出窍。许多妙用都使不出了,剩下的用处里,他傻了反而好。”

他看卢门主神色纠结,又道:“除去彩云观被玉镜把持,各宗各派里,我们待玉镜已够宽纵。沈宴身为孤阴隐瞒不报,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前程,就算他日成了鼎炉药引,也只能怪他自己。”

好小子,好狂的口气。

晏一神念不动,悄然突破他神识屏障,很快找到了开启金茧的法决与手法。

还好,这是他宗派特别赐下的法器,未与他元神相连,纯凭法决指挥。问题是,被困在里面的人,可不能靠法决自救。

有了。

他“看”到有个元婴期的小朋友,钻进了这间石室。

来人面覆轻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额头与一双灵动杏眼,眉心可见一道竖立菱形白印。他蹑手蹑脚走到茧边,道:“沈宴,师叔……?”

晏一感觉不到他有恶意,只是沈宴也未留下与他有关的记忆。

“你是谁?”

他用神念直接将声音传入那孩子识海之中。少年猛地一耸肩,显然是被吓到了,慌张四顾。晏一无奈,道:“我在茧里。你是谁?”

少年释然,粗|喘了口气,道:“弟子林小寒,师叔不识得我也是正常。弟子只是,一直私心仰慕师叔。”

哈?

可惜沈宴不是念修,崇敬并不能化为修为。他兼修法、剑、炼、阵、药,却不涉念修,也沾不上光。

林小寒续道:“先不说这些,我听卢师兄说今日流离谷就要来人带走师叔,才偷偷下来……师叔可知如何打开这茧?”

小朋友你很有前途啊。

晏一轻晒,将解法以神念传与他,随后元神守中,以备不测。

大约十息之后,晏一只觉身周陡然一松,身下有了实感。他站起身,低头。

确实是拼命挣扎过的样子。

身上有储物袋,不过里面并未存着衣物,更别提什么战甲战衣。

晏一无奈,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穷苦到心酸。他抬眼望向林小寒。

林小寒一脸痴相。

“你有衣服吗?”

“师叔,你……”他似是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掏出一套叠好的衣衫递上来,道:“是弟子服,师叔别嫌弃。”

晏一随手接过,道了声谢,抬手将身上破布两把撕掉。

“师师师师叔——你,你……”

林小寒惊恐掩面。晏一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去细察他如何想,自顾自慢慢穿上新衣。

天知道他都多久没这么更过衣了。

待他终于勉强把衣服束紧,将多出的一条纱和地上的破布一起处理掉,林小寒才小心翼翼地放下蒙脸的手,露出一张犹自胀红的脸。他见晏一手上足边俱是空空,面上晕红慢慢褪去,道:“师叔不佩面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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