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七个头颅已经碎了两个，修为也随之降到了分神中期，离欢这才觉得压迫感减轻了些许，她吞下几颗丹药后，啧了一声，“这算英雄救美吗？”

容麒恨恨咬牙，语气酸得冒泡，“殿下都没这样抱过我。”

容麟扶额，“好了，先联手击杀九婴再说。”

体内的灵气恢复些许，离欢点点头，“好。”

分神后期的九婴离欢和嬴昭可能要拼尽全力才能将其击杀，然而分神中期的九婴，气息与之前弱了不是一筹，嬴昭摸出回灵丹，将之咽下，最大幅度地催动自己的血脉之力，幽冥之莲再次盛开，虽然没有全盛时候那般灵气充盈，但是对上削弱后的九婴却是恰好。

澎湃如九天之水的妖气被莲花死死压住，水面开始下降，九婴若有所感，妖气盘旋着它的身体，嬴昭那一箭不仅碎了它一个头，满是锋锐寒凉的灵气更是伤到了它另一个头颅的眼睛，猩红血液自眼眶流出，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上古凶兽，不仅能够驭使水火，就连涎水血液都是带毒的，所以如果这次南炎国之灾换了个人来的话，结果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嬴昭和离欢以伤换伤，再次出手碎了九婴两个脑袋的时候，这只以凶悍食人出名的凶兽终于惧怕了，尾巴一甩就想要逃跑，可惜它身躯太过庞大了，根本逃不出去，只能被空中的银网束缚住，被困在离山，不得寸出。

最后一只脑袋轰然破碎的时候，九婴山峦般的身躯倒在地面上，黏腻浓稠的水流重新化作妖气，消失无踪。

它气息全无。

看着这被封印了万年之久的九婴没了气息，结界之中的苍舒悠欣慰地往前走了一步，仰头去看九婴咕噜噜滚落到这边的脑袋，少女弯弯的杏眼倒映出那双猩红的眼眸，她弯唇笑了下。

束缚苍舒悠一姓万年的桎梏至此灰飞烟灭，从此，他们真正自由了。

苍舒悠腕间的银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叮——

嬴昭似乎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然而结界里站着表情焦急的曲吟昙，和灵气耗用过度，服下丹药进入沉眠修复状态的拂黎，燕期，国主，以及护卫都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因为天阶符箓的保护，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是苍舒悠却不见了。

簌簌——

仿佛是枯萎叶片从枝头坠下的声响，嬴昭抬头，眸底映出灰黑沉寂的天穹，浓云翻滚不休，有柔软的，轻盈的雪花从天坠落，准确无误地被嬴昭捞进手心。

时值深秋，这不该是下雪的季节。

而南炎国以往的冬天也从未见过雪。

少女浓漆的睫羽微颤，像是纤长美丽的长尾蝶，抖了抖自己的羽翼。

她握住雪花。

这不是雪。

这是苍舒悠的记忆。

浩浩荡荡，像是一场亘古寂冷的无期大雪，它将天地淹没，于虚无的深处，终于听见自己想要的回响。

雪花的棱角磨着她的手心。

离欢打了个喷嚏，好奇去触碰这雪白的，冰冷的碎片。

她得以窥见过往的一角。

……

燕期觉得心里很不安。

明明一切都得到了最好的安排，九婴伏诛，困扰南炎国万年的问题得以解决，可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要落泪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像是夜晚将黄昏侵蚀，不远处的景物被滚滚的浓雾所淹没，周遭寂静，万物都悲悯失声。

“哥哥，”有人趴在他的肩膀上，嗓音是他听惯的清甜柔软，像是刚刚抽出枝桠的花朵，无声地，安静地在他耳边绽放。

她小声咕哝，“如果真有，真有这么一天的……你不要为我难过好不好？”

他终于想起来了。

燕期恍惚。

他早就没有了妹妹。

他是亲眼，看到了他的阿悠，在他面前死亡。

他看到许多年前的冬天，南炎国国都深冬没有雪，雨珠冰凉地从屋檐落下，织成帘幕，下学的太子殿下无聊趴在栏杆上，看着雨水自天际落下。

雪夫人声嗓温柔地唤他，“阿期，快过来看。”

她笑吟吟地从身后牵出一个雪团般的小姑娘，对方穿着兔毛小袄，领口镶嵌着一段雪白绒毛，像是瓷偶一般的漂亮，“看，这是妹妹哦。”

瓷偶小人声音是软的，稚嫩而又乖糯，“哥哥好，我是苍舒悠。”

她笑得大而圆的眼睛都眯成月牙，凑上来，“哥哥叫我阿悠就行。”

燕期一出生就被定为太子，他自幼便有三个大能教导，因为小孩过分早熟而又聪慧，大能对他的评价很高，认为他未来的成就一定高于国主。

小少年被教养得礼貌而又高冷，即便是面对一腔慈母之心的雪夫人，也只是老成的板起脸来，说，“母后，这与礼不合。”

雪夫人噎住。

雪夫人幽幽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