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外各处都安排了护卫,就是怕权贵一时兴起,万一走到哪里出了危险,他们可担不起责任。
嬴昭轻飘飘地掠过下方巡逻的护卫,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向四处,山林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野兔奔跑的声响,以及鸟啼清脆的动静。
没有异常。
她心里有了结论,本来刚想转身离开,却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一对人影,步伐微顿,她闪身,依靠林木遮蔽自己的身形,屏息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离开。
“白公子,”先开口的是那个女子,她声嗓清冷,透出如同银盘悬于湖面之上的凉与沉静,说,“你寻我来可是有事?”
“阿玑,”她对面的少年显然是许久未见心上人,脸颊微微发红,嗫嚅着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黎玑沉默。
她微抬眸,千山枫红,天际是如同琉璃般澈净淡蓝的通彻色调,点缀着几丝棉花般的雪白云彩,疏远辽阔,是秋日平常的好天气。
她启唇,语调缓慢而又坚定,“白栖,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黎玑话语说得残忍,“我也该说亲了,日后让人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嬴昭收敛了神识,克制着没有听他们的隐私,只是她已经是出窍期修士了,纵使再收敛,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尽收耳底。
听对话,这分明是一对郎情妾意却碍于现实不得不分开的年轻人,听女方的口吻,应该是她们家对她的婚事另有安排,不会将她许给男方。
“阿玑,”白栖急了,想去抓黎玑的衣角,却被对方闪身避开,她淡淡说,“我们有缘无分而已。”
顿了顿,黎玑补充,“以后若再相见,就当从未见过吧。”
白栖被黎玑这一整套连招直接送走,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刚来时还兴冲冲的,满是见到心上人的喜悦,现在却蔫不拉几,像是被雨淋湿的狸奴,看着可怜极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黎玑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扯唇想要笑,却只能挤出一个勉强的弧度。
“真狼狈。”
她叹气,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抬头看向天穹,硬生生逼回眼里欲坠的泪意。
等到黎玑也离开了,嬴昭才从树木后面走出来,抬眸看了一眼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身就往其他地方走去。
晚上,国主与雪夫人于前殿设宴,招待来离山参加秋狩的权贵,离欢和曲吟昙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没来,而容麒则誓死追随自家殿下,没有错过,容麟也没来,因此来的就嬴昭容麒和拂黎。
三个人的位置被安排在苍舒悠的旁边,苍舒悠不喜欢这种应酬场面,因此挑了个比较清静的地方,既不影响她观察前殿,也不会很显眼。
雪夫人向来疼爱她,见状摆了摆手,歇了把苍舒悠唤过来的心思。
“黎昀坐在哪里?”嬴昭低声,她有些好奇这个一直活在别人口中但至今还没有见过面的丞相。
“喏,”苍舒悠呶了呶嘴,少女扶着一盏酒杯,里面的酒液微晃,她咬着杯沿,小口小口地喝了一点,示意嬴昭看向最前面,口齿清晰地说,“坐在首位下排的就是他。”
嬴昭挑眉,饶有兴致地去观察这位南炎国的传奇丞相,黎昀登相位已有百年,南炎国上一任国主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丞相了,可以说是身居高位多年,因为是修为在身的缘故,他看起来还是青年模样,清隽飘逸,气质出挑。
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黎昀目光微动,他坐的位置太瞩目了,因此看向他的人不少,但是这道目光却本能的让他感觉到不安,似乎有什么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嬴昭眸光微移,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那个姑娘是?”
“哦。”苍舒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瞬间了然,尽职尽责的充当起介绍人的身份,“那是黎昀的长女,黎玑小姐。”
苍舒悠神神秘秘,“这位黎玑姑娘在国都很出名,她长得好看,性格也温和,据说是太子妃的有力人选。”
少女打了个哈欠,她的酒量一般,喝了半杯杏花酒就已经有些顶不住了,苍舒悠的脸埋进宽大柔软的衣袖里,广袖如同云絮般绵软舒展,露出姑娘家弯着的秀丽眉眼,狡黠又灵动,“哥哥经常让我跟黎玑学学,但是她那一套我可学不来。”
“不用学别人,”嬴昭偏头看来,认真地说,“你现在就挺好的。”
容麒跟着,“殿下说得对。”
苍舒悠唇角快活弯起,“被美人夸了,我真是不胜荣幸啊。”
酒力发作,苍舒悠不经意地对上燕期仿佛无意间投来的目光,轻轻舒出一口气,看向黎玑。
灯烛的光影仿若浮光掠影般闪烁明灭,光点如同星子般璀璨,散落在她静静垂落的睫毛之间,像是乌云藏匿了星光。
她很轻地,吐出一口气。
嬴昭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