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麒茫然摇头。
鲛人一族居于深海,早已避世,何况妖族,还是妖域里的大妖,其他人大部分都只是有所耳闻。
“鲛人一族幼年时期没有性别,也可以说他们暂时展现出来的性别是可以更改的,直到成年的时候,才会为心上人选择分化性别。”
容麒呆滞。
她愣了半晌才缓缓吐字,“也就是说,拂黎也可能会变成女子。”
这不要吧。
嬴昭侧脸,她坐在书桌面前,已经在宣纸上勾勒出所要制作的傀儡大概轮廓,言简意赅,“关窗。”
容麒乖乖照做,慌里慌张地去关窗。
她这次遭遇的冲击有点大,不过也算彻底放心了。
王女支着下巴,如稠墨般的黑发迤逦垂散而下,仿若光滑华贵的绸缎,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缀一尾幽蓝月牙,直到窗牖彻底落下,外面的人脚步声消失,她才重新提起笔,不紧不慢地继续在宣纸上勾画。
也不知道容麒是哪来的担忧。
她倒也不至于,对一个没成年的小孩下手。
而当晚,嬴昭做了个梦。
她最开始不知道那是梦,周围大雾弥漫,嬴昭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偌大的空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足音寂寥。
嬴昭长到现在,活了一百来岁,经历过无数险境,自然不会惧怕这些突兀的怪事,她心跳平稳,很快面前的雾气如鲸吞水般散去消失,她看见一间幽冷沉寂的石室,里面并没有多余的摆设,只在最中央,放置着一具水晶棺。
王女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世间难寻,可以保尸身万年不腐的玄冰棺。
她眼睫微抬。
所以,这是哪个倒霉蛋的棺材?
她冷静地走到棺材周围,探寻地看去。
剔透晶莹的玄冰棺恍若琉璃般透彻,它的棺身透明,并不阻碍他人的窥视,于是棺中人的容貌清晰呈现出来,那是个年少尊贵的少女,稠密的长发整理得妥帖,似泼落的清墨,梳理整齐地放置在脸颊两侧,仿若恣意生长的海藻,几乎要将少女小而雪白的脸庞吞没。
嬴昭动作微顿,指尖缓慢地抚上棺身,一寸寸地移动,粗略地勾勒出少女的容貌轮廓。
玄冰棺散发的寒气将她掌心冻的冰凉僵硬,然而嬴昭没有在意,只是微微蹙着眉,耐心地观察着棺中少女。
她容貌极美,幽丽华艳仿若银锁匙,额心垂坠淡蓝月色,浓密卷翘的睫毛凝固,挺直的鼻梁,失了鲜活,却依旧嫣红优美的唇,是难以描述的美貌,似乎只是小憩,随时都会推开棺门清醒。
嬴昭凝视着她。
这是一张绝艳的面容。
这是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因为这是,她的脸。
怎么回事?
嬴昭脑子里一团浆糊,指尖抵住额心,缓缓揉了揉,修士大部分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梦,更何况她这种传承了最正统幽冥血脉的王族嫡系,大部分的梦都必然有其寓意。
沉重厚实的石室大门被推开。
嬴昭从怔然中回神,抬眸看过去,整个人都陷入惊愕之中。
进来的人,怎么会是拂黎?!
虽然和她熟悉的小鲛人有所不同,仿佛是从稚嫩生涩的少年成长为成熟的青年,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貌没什么变化,只是完全长开,甚至更加蛊惑靡丽,银发,冰蓝瞳眸,一身装扮却雍容肃穆,他像是变了个人,从清冷内敛的美少年变成了肃冷威严的君主,令人不敢多看。
他的掌心覆在玄冰棺上,额头抵上雪白手背,像是陷入漫长而又缓慢的哀恸一般,长久的失声。
“嬴昭。”他沙哑涩然的吐字,尾音拖得冗长倦怠,像是沉溺于一场注定苏醒的迷梦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透着令人心悸的痛楚。
他合眼,低低吐字。
“我很想你,昭昭。”
嬴昭怔愣。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缄默地站立在玄冰棺旁,拂黎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一眼,他安静地伏在玄冰棺上,注视着少女恍若沉睡的容颜,固执地不肯离去。
即便每多看一眼,都要承受凌迟般的痛苦。
“你很好奇吗?”面前的画面如同水波般消失无踪,嬴昭睫毛倏然一抖,她听着耳畔擦过的,带着捉弄,故作高深莫测的恶劣嗓音,慢条斯理地发问,“你有什么指教吗?”
她弯下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