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忠叔言辞更是忧苦:“而且安眠的药服下去后小侯爷睡是能睡了,却依然噩梦频频,又因药力无法马上醒来,倒是弄得郁结更重,昨儿个都吐血了。”
顾未辞心里一痛。
“国师三日前来看过小侯爷,说小侯爷大概是在离魂的状况里受了邪祟侵扰,所以人虽然醒了神魂却尚未安稳。皇后娘娘请国师一定替小侯爷安魂定神。”
顾未辞心里更急,脚步也更快了。
“世子莫慌。”秉忠叔安抚道,“国师今日来时说已经有了确能给小侯爷安魂定神的法子。”
进了主屋,还没给皇后行礼,顾未辞便忍不住地去看坐在皇后身侧的李乘玉。
缓缓视线从李乘玉清亮精致眉眼到如玉琢般挺拔鼻梁,再到只有顾未辞自己明白有多软多热的唇。
即使神情间满是倦意,李乘玉还是那么好看。少年人的英气和他通身矜傲融在一起,更显清贵。也难怪总是有人对他心心念念。
只是李乘玉从来目不斜视。
但现下唯一能得李乘玉青眼的顾未辞,似乎也已经自那清亮眉眼里淡去。
近十日未见,又隔着一场莫名的疏淡不欢,李乘玉投射过来的目光里却寻不到往日的缠绵情意,取而代之的是看不透理不清的虚浮。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了。”皇后向顾未辞道,“阿月神魂不定,国师已经找了法子定他神魂,只是还需要一味药引。”
“是什么?我即刻去找。”
顾未辞毫不迟疑应答。
李乘玉微微抬眼,看向顾未辞,却又在视线相触时蓦地转开了脸。
“是能让他心之所系也愿意与他以命换命之人的一盏血。”皇后直视顾未辞,“除了你,天地间不作第二人想。你可愿……”
顾未辞已转身,自书案右侧取起一把精致匕首,并向秉忠叔道:“拿茶盏来。”
果决干脆,丝毫没有为难。
李乘玉下意识急唤“阿眷,你别……”
顾未辞淡然看他一眼,说了句“无妨”,便接过秉忠叔呈上的玉盏。
那匕首是名匠用上好寒铁打造,更别出心裁在鞘上用月光石镶出一轮弯月,暗夜里月光石发出淡淡微光,也似月。
顾未辞偶尔得了,很是喜欢,时时把玩,便放在了扶疏院书案之上。
银光闪过,顾未辞白皙清瘦的右手腕划开一道白痕。不过片刻,白痕被涌出的血红填满、溢出,一滴一滴,落在了玉盏中。
“你……”李乘玉皱眉,语带责备之意,“伤口太深了……”
“久了腥气重,你不喜欢。这样快。”
说话间血已经快落满玉盏。国师道“够了”,旁边候着的太医立刻给顾未辞敷上止血药。
药落在伤口上,刺痛。顾未辞没忍住皱了眉。
太医手一顿:“可是很痛?”
李乘玉站起身,似要过来顾未辞身边,但又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国师往玉盏里落下一颗小药丸,满玉盏的血很快凝成了包裹小药丸的一层薄薄红色。国师取温水倒入玉盏将药丸融开,递给李乘玉,示意他即刻喝下。
太医用白巾给顾未辞包裹好了手腕的伤,继而习惯使然地把手指点上顾未辞左手腕脉搏处。但刚触到脉息便没忍住惊地呼:“世子的脉息怎会乱至如此?”
李乘玉放下玉盏,急声问太医:“是不是因为方才失血过多过快?”
“不止。”太医半眯起眼,用手指更压紧顾未辞的脉息,仔细研判良久才睁开了眼问道:“世子是近日中过毒,心脉有损么?”
李乘玉眸光闪动,话语惊讶:“中毒?”
顾未辞淡淡看他一眼,平静答:“没有中毒,只是可能受了风寒近几日有些不适。养一养便好了。”
“是么?”太医思忖一番,转向皇后道,“世子脉息实在孱弱,想是本来病体未愈而方才又放了好些血的缘故。现在世子不可有任何劳动,必须服下补血安神的药后安睡几个时辰,否则定然落下病根,后患无穷。”
皇后点头,又看向国师。
国师确认李乘玉已无大碍,皇后便起了身:“我们走了,世子歇着,太医留下随时看视,不可让世子有何不妥。”
皇后和国师离开,太医跟着秉忠叔去给顾未辞熬药,主屋里只留下了李乘玉和顾未辞。
顾未辞脸色惨白,唇都淡得几乎看不到颜色,疲倦靠坐在椅上,目光虚浮地看着李乘玉,很安静,也很黯然。
李乘玉站起身慢慢走近,微微倾身,轻抚过顾未辞手腕上裹着的白巾。
触手丝滑,似往日手指摩挲抚过顾未辞腰侧的感受。
隐于其下的那道深深划痕,让李乘玉的指尖不受控地微微发着颤。
“阿眷……”他哑声,“还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