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展嗓子有些干哑,无意间碰到沈易阳被水汽蒸得泛红的脸颊,喉结一动。
幸好沈易阳什么都看不到。
嗡鸣声停了下来,耳鸣还没过去,封展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明天去医院做一下眼底检查。”
“好。”
“不早了,睡吧。”
封展轻轻拨开挡住沈易阳眼睛的碎发,低声问:“我带你过去。”
正要收手,又被抓住,沈易阳咽了口唾沫,似乎有点紧张,“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沈易阳想起来了,这套房子只有一套卧室。
每当暴雨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一开始是自己来,后来…被封展发现他下雨天状态不对后,就会把封展打包带来。
封展的声线依旧沉稳:“你想吗?”
“这…就一张床。”
“你不愿意的话,我开车回别墅。”
沈易阳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指腹能摸到他凸出的青筋,闷声摇了摇头,“不早了,别麻烦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失去视觉时格外明显,沈易阳红着脸偏过头去,“外面还在下雨。”
于是他又被封展牵到床边。
这是很大一张床,大到躺下时甚至有些感受不到旁边还有个人——如果无视封展的呼吸的话。
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太过迷茫,沈易阳毫无困意,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仔细听旁边的动静,只听到了封展沉稳的呼吸。
睡着了吗?
没有。
封展侧过头,目光落在沈易阳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不困?”
沈易阳倏地睁大眼,“你还没睡啊?”
“嗯,”封展轻声道,“你呢,睡不着要哄?”
沈易阳脸一热,“我又不是小孩,哄什么。”
“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是。
沈易阳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要不要对封展说。
他对封展的感情太复杂了,明面上的“看不惯”只是伪装,至于那下面隐藏着什么,沈易阳不敢细想。
“我出事的那天,余锐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沈易阳轻声道,“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我问他是不是我妈的事情,他说也许有关。”
“所以你才自己开车出去。”
“嗯,”沈易阳垂下眼帘,“太着急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究竟是没来得及还是别的什么,封展没有追问,但从沈易阳躲闪的目光中看出几分端倪。
不是没来得及,是不信。
封展摩挲无名指的戒指,“然后就出车祸了。”
“他想把我撞死,如果不是晚了一两秒,我早就死了,就像两年前我妈妈那样。”
沈易阳抬手捂住眼睛,继续说道:“我以前总是在怪他,明明是他的儿子,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
眼眶酸涩,控制不住的情绪翻涌上来,“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沈易阳。”
时间已经很晚了,白天封展在医院守了他一天也没来得及休息,这会儿估计也没耐心听他絮絮叨叨,于是沈易阳闭上嘴,默默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我不说了,晚安。”
如果视线有温度,沈易阳就能感受到封展正在看他,神色间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不爱你,但有很多人爱你。”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易阳刚闭上的眼睛又倏地睁开,眼角被很轻地蹭过去,下一秒,胸口覆上一只手,缓慢而轻地拍着。
“沈阿姨,你的朋友们,一些长辈,还有…”封展顿了顿,“还有很多人。”
嘴上说着不是小孩,结果还是任由封展哄着。
沈易阳微微失神,看向封展的方向。
什么也看不见。
他很想看看封展此刻的表情,动作快于理智地伸出手去,在一片黑暗中戳到了封展的侧脸,慢慢覆了上去。
胸前的那只手停了一瞬,又继续拍着,仿佛是在纵容他胡闹。
掌心滑过高挺的鼻梁,落在锋利的唇线上,犹如触电般收回手,却被抓住,贴近。
距离拉近了。
沈易阳立马变回平躺的姿势,任由封展抓着他的手,另只手不急不缓,指尖一下又一下点在他的心脏,隔着薄薄一层衣物升温。
在这样如同哄小孩般的拍打中,沈易阳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困意席卷而来,他迷迷糊糊地回握,抓住封展骨节分明的指节,喃喃道:
“当年你突然出现,我其实记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