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框湿润发抖,裴凝莺又吐了几口,掌事嬷嬷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扶她起来,可怎么扶都扶不动她。
掌事嬷嬷急了,这是不久的皇后,宫中唯一皇嗣的母妃,未来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人,哪还顾得上讲事宜,她慌张道:“娘娘、娘娘?奴才给您叫太医来!”
一只凉凉的手抓住管事嬷嬷,裴凝莺虚弱摇头:“不用……你继续,我没事。”
管事嬷嬷哪敢继续让她看呐,只好给她找来个软垫子垫在她膝下,自己站着讲规矩。
裴凝莺一边吐一边点头。
夜半,裴凝莺胃里一阵紧缩,浑身出汗,掀开被子,那被子自己又盖回来,她又掀开,又盖上,反复循环乐此不疲。
裴凝莺生气了,迷迷糊糊把被子丢到地上去了,被子一丢,全身的冷汗又让她在初夏时节冻得发抖。
肠胃还在不停翻涌缩搅,隐隐发疼,竟像她死前那般,她吓得直直坐起来,心惊胆战地擦着额头的汗。
床边坐着一个人,裴凝莺瞬间清醒,张口:“啊——”
嘴巴被捂住了。
灯盏被点亮,身边人熟悉的面容才得以看清,裴凝莺摁着胸口缓了几下,闭上眼趴在仇凛英的肩膀上。
小狗味竟令她意外的安心。
仇凛英安抚地顺着她的背,“娘娘,这么怕行房么?”
他坐在床边,半个身子朝床内,裴凝莺觉得这个动作不舒服,动了动,屁股坐在床上,上半身倚在他怀里。
她拉过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腰侧,把她整个人都圈起来。
裴凝莺道:“怕,吓人,我不喜欢。”
仇凛英抱紧她,下颌轻抵在她的脑袋上,“不会有事的。”
册皇后,她不知道仇凛英要怎么做,入洞房,饮合卺酒,那都是不可避免的,难不成还放火烧寝殿?
未知与不安溢满胸腔,压得裴凝莺心惊胆战喘不上气。
仇凛英将她额头上被汗浸湿的发丝挑到耳后去,望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珠子,一时沉默。
他内心有些窃幸,窃幸她的抗拒,可又会多想,兴许她只是害怕万岁爷。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那么优柔寡断多心多思了。
如果,她只是利用他,登位后按他所说,革职去命,倒令他痛快。
从始至终他都孑然一身,没有任何顾虑,如今为赵曲衣立下坟墓,追封,他就真的没有任何目的了。
“掌印。”
黑暗中,裴凝莺忽然拉了拉仇凛英的手指。
仇凛英看着她的双眸,轻声问:“怎么了?”
“我有药膏,就在桌上,你去拿来擦罢,叫人看见你脖子上的痕迹,指不定还有多少宫女缠着你呢。”
仇凛英倏地笑了一声,似在嘲笑裴凝莺:“你觉得我没有擦么?”
——消不掉而已。
裴凝莺哑言。
仇凛英用他的袖子擦去裴凝莺头上的冷汗,柔软的绸缎缓缓拂过,似乎也在慢慢安抚她的焦愁。
只是裴凝莺想不明白,他身上的衣裳都是特制的,那么华贵的缎子就拿来擦汗了?
他的抚慰,的确让裴凝莺渐渐放松下来。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仇掌印。”
仇凛英感觉到她又憋着心眼呢,“说。”
裴凝莺嘻嘻笑两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与我相好,你将我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我除了蟾馥贵妃的事,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这样很令我不安么?”
“谁与你相好,娘娘?”
“翻夜不认人!”
“你不也翻夜不认人吗?”
他指的那一晚她的主动,后来却打死不认。
可她当时真的记不清了嘛!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呢。
裴凝莺从他怀里出来,半褪自己的寝衣,里面是一件澄蓝色的小衣,她知道仇凛英不会做什么,便大着胆子逗他:“你现在试试,明日我还记着,那就不是翻夜不认人了,如何?”
果然,仇凛英登时红了耳尖,他起身向外,拾起床踏上被她丢掉的被子,骂道:“没脸没皮。”
就这样还想问他的过往,一点诚意也没有!
仇凛英把被子丢给她,吹熄灯盏,落荒般地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