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莺被吵醒了,她揉了揉胸口,带起一阵酥痛。
狗咬人的地方更多了。
裴凝莺穿好衣服,刚打开殿门,就听到本嬉戏的童声忽然哭起来。
她走出去一瞧,卫轼竟然坐在雪堆里哭。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啦!”裴凝莺连忙跑过去扶他站起来,他屁股都湿透了!
卫轼呱呱哭着,不时呱一声,蟾蜍似的!
“我的小雪人!我的小雪人怎么不在了!我把它放在铁门里面的!那天晚上看不清,我想着找个白天来一趟,可是它竟然不在了!呜呜呜——”卫轼大哭起来,泪珠子串串地流。
裴凝莺讶然,完了,那不是她踢了的那个么?
她正经脸色,煞有其事地说:“小殿下,你那小雪人是不是堆了很久了?”
“对,很久了呜呜呜。”
“你看,这就对了嘛,小雪人终究是小雪人,它会化的,会消失的,你再堆一个就好了。”
卫轼摇头,“那不一样!先前的是先前的,后来的是后来的,即便都是小雪人,即便一模一样,可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裴凝莺听此,不说话了。
她觉得这话没问题。
“小殿下,不要乱跑。”仇凛英沉着脸,抓过卫轼的小手,“不要一天到晚说胡话,叫人听了倒笑话你。”
谁也不知道仇凛英什么时候来的,走路跟鬼飘似的没声儿,更不会有人知道仇凛英把那些话都听进去了。
卫轼可怜兮兮地扯住裴凝莺的衣袖,“裴美人!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你还学会在她这耍赖皮了,”仇凛英冷眼看着卫轼,面上携着阴郁。
裴凝莺觉得自己有一点没错,那就是,仇凛英真的是个凶脸,老是一副家破人亡的表情。
裴凝莺在腹诽,可仇凛英看出来了。
仇凛英接着瞥一眼裴凝莺,裴凝莺若无其事地看向远处。
卫轼哭闹着不要走,最终还是被仇凛英凶着带走。
卫轼看着裴凝莺。
好绝情的女人!
浮桃笑着看卫轼闹腾仇凛英,倒觉得可温馨了,却不想,一转头瞬间没了笑,满脸忧愁。
萝衣撑着铁门,两颊凹陷,两眼空洞无神,就这么盯着裴凝莺。
他仍是宫女装在身,盘着双髻,只不过更加瘦弱单薄,风一吹就能倒。
浮桃想上前,却又想着裴凝莺曾训她的话,她便默默退到殿里去。
裴凝莺独自上前,睥他,“娴妃娘娘肯放过你?”
萝衣的眼珠动弹连下,恢复了些神志,发白的唇启合:“枯穗……是我放的。”
裴凝莺不为所动,“我知道,所以?”
“火是我放的,娴妃叫我放的。”
裴凝莺抬眼,“告诉我,又想嫁祸给我?”
萝衣猛地抓住铁栏,声音尖锐嘶哑:“不是的,我是想让你替我求求情,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死,老祖宗他、他马上就要查到我了,你不是在万岁爷跟前是个大红人么?”
裴凝莺噗嗤一声笑起来,全然没有往常的娇艳柔情,分明一张清冷疏远的面孔,“你把我当什么了,萝衣。哦——或许你也不叫萝衣,娴妃娘娘禁足,你就有胆量跑来求我,娴妃娘娘在势,你便利用浮桃,嫁祸我。”
裴凝莺当然知道萝衣不是全程知情故意欺骗的,可当浮桃被人栽赃时,他一言不发,当有人叫他在菱荇殿内放不明的枯穗时,他乖乖照做。
一桩一件,裴凝莺不能原谅。
萝衣见状,赶忙取了两封信递给裴凝莺,一封是曾经裴家寄来的信,裴老爷足足骂她三页那封,一封是她的回信。
裴凝莺指尖捻过信,扫了眼,“娘娘这是把我树成什么天敌了,连信也要偷,也要拦?”
不难想,萝衣是知道娴妃靠不住,娴妃也想要他命,他便叛主求生。
萝衣紧张地看着裴凝莺,裴凝莺略弯下腰,上扬的唇角闪着耀眼的笑,“卖了你家主子,良心安在呐?”
萝衣道:“娴妃娘娘对奴才,只有利用。”
裴凝莺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拖来一盆火,当着萝衣的面撕碎信,丢进火盆里。
火焰吞噬纸片,燃起点点黑斑。
她道:“你、娴妃,对我又何尝不是只有利用与陷害。求我不如去求老祖宗,他说了才作数,你同我讲没用,我只是无权无势的裴美人。”
“小主这话不错,倒是爱恨分明,令咱家刮目相看。”方扬快步走来,以粗麻绳反缚萝衣双手。
方扬对萝衣道:“纵火犯,兴许你求求咱家,咱家能轻刑相待?”
萝衣不睬他,盯着裴凝莺,终弃了希冀。
对于萝衣,无需严刑拷打,恐吓两句就全招了,把所有话一吐为快后,疯了。
玉观声来瞧过,他的确患有精神上的疾病。
烧文书阁,倒也不是针对仇凛英,萝衣疯癫之前说的内容,是阁里有娴妃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本意只是烧了那几处东西,不曾想萝衣一时疯症突发,一把火烧穿了文书阁。
可怜又可恨。
方扬拿不稳主意,问仇凛英:“吊着命还是就地诛杀?”
仇凛英想起那日浮桃求裴凝莺所说的话,思索一阵,“留他半条命。”
仇凛英回房后,翻出他护下的残页,正是娴妃想烧的东西。
他静静执着残页。
柳花寒,杀人总要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