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斜飞进门槛,浸湿了裴凝莺的衣裙,跪在地上难受,干脆挪了挪,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在面前这内侍的腿上。
这内侍被她吓到僵在原地。
趁这空隙,裴凝莺飞快瞥了眼他腰间的牙牌,上边写着,“许肆”。
“许肆公公,求您垂怜。”
裴凝莺抬头,可怜巴巴望着他。
那外头的掌印听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内,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先把贼人捕了要紧,便不理会他们,加快步伐走了。
屋内,在裴凝莺快演不下去时,这名内侍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往后退了几步,硬生生扯开裴凝莺的手,凶道:“说什么胡话!你个妃嫔给我这一奴才下跪,叫人看了如何想?”
裴凝莺会意地点点头,麻溜站起来。
内侍上下打量裴凝莺一遍,忽然嗤笑一声,阴阳怪气:“裴小主怕是求错了人,方才外头的是掌印太监,你求他才能飞黄腾达,求我这般不起眼的人,倒是小主愚见了。”
裴凝莺摇头,“什么掌印不掌印的,那都不重要。”
这句话似乎有点令人发笑,一介后妃,不求宠不求权?骗鬼呢。
他微眯起眼,哼声:“花言巧语,你图什么?”
裴凝莺:“……公公,我说了呀,图一口饭。”
为了一口饭,这么不要脸不要皮?
他惊愕至极,没见过这种人。
细细一想,面前这小主,进宫不到三个月,连万岁爷的面都没见到,却想着争宠,把那备受宠爱的娴妃推进池子里。
这般无聊且毫无技术的手段,他真没想到谁做得出来。
打今个见一面,他懂了。
原来是个傻的。
可怜了这张好面孔,生得这般娇艳,却不俗不媚,水乡的恬淡描摹在五官上,连眨眼都是温柔的。
又不是那纯粹的柔绵,掺着些冷意,有了几分清冷绝尘的意思。
做着这般和长相完全不符的行为……
“啧啧,”他惋惜摇头。
接受了一顿不屑地审视,又收到了失望地啧啧声,裴凝莺大惊。
是她长太丑,把他隔应到了?
裴凝莺歪过脑袋,眨巴眨巴眼,“公公?你说句话呀。”
他根本不想理她,抬腿要走,却又被重重拖住。
他挣了挣,轻而易举便挣开,一条腿已迈出门槛,忽想到些什么,转了回来,垂眼望着地上的裴凝莺。
裴凝莺很懂事地挤笑:“公公,您考虑好啦?”
他点头,“小主且候着,明日将早膳给您送来。”
裴凝莺皱眉,今晚就死了,还送个屁送!她道:“不行呀,今晚成不成?”
“……小主是饿死鬼转世么?”
裴凝莺肯定点头。
不然呢?她还真就是饿死鬼转世再来了。
“小主!呜呜呜,您还好么?”
浮桃两条腿捣腾得快飞起来,满脸忧愁,后头紧跟着沉叶。
四人同框,诡异的安静。
浮桃停了脚步,站在门外,沉叶稍一想便懂了,同裴凝莺对视一眼,有些忧虑,最终拉着浮桃的手往外走。
二人走了,裴凝莺继续大胆发挥,“公公,他们虐待我很久了,不求大鱼大肉,哪怕一碗粥都可以啊!但不能是馊的。”
她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似的,吵得他脑子痛,敷衍着应和几句便走了。
没走多远,碰上蟒袍加身的“掌印”。
仇凛英将腰间的牙牌还给“掌印”,问道:“人押走了么?”
许肆撑着伞,小步上来为他遮雨,点头道:“押进诏狱了。也不知祖宗何日归京,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您亲自走一趟。”
仇凛英不甚在意地应了几句。
许肆紧跟着仇凛英,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方才殿里那句话。
真是搞不懂,掌印明明看起来蛮正经的,竟是喜欢图那般刺激的人。
果然,主子的心,海底的针。
不过,未尝不是掌印随口应付裴凝莺的呢。
仇凛英突然停下来,吩咐许肆:“给裴小主送些吃食过去,别叫她饿死了。”
这刺客是进来刺杀万岁爷的,不可能单他一人,而这人往哪跑不好,偏往裴凝莺这跑,可方才一见,裴凝莺那脑子……说她是同伙,仇凛英死也不信。
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这里藏着其他刺客。
不若将计就计,应了裴凝莺,找机会一网打尽。
许肆错愕,嘴巴下意识就动了:“是。”
果然!主子的心,海底的针!
没等多久,真的有人端来了饭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好歹都是新鲜的。
这内侍,够义气!
沉叶看着稀里呼噜吃饭的自家小主沉默了。
求谁不好?求个太监!
浮桃嚼着菜,盯着沉叶,鼓着俩腮帮子,问道:“沉叶,你怎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