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喝得满脸绯红,浑身都是熏人的酒气,眼睛却很亮,笑盈盈地弯着,明亮,皎洁的,恍若湖光般盛大而又静谧的月色坠落在她的发间,臂弯里,黄金打造的臂钏微晃,上面点缀的鲜红玛瑙如同血泪般璀璨显眼,折射一抹弧光,而她下巴抵在酒坛上,嗓音有些模糊。
“阿悠,”虽然只是短短一天时间,但是容麒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阿悠二字,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苍舒悠有点微醺,思考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回话,“因为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眸子狡黠弯起,像是一只竖起大尾巴的松鼠。
“父母给我取名为悠,是希望我一生自由快乐的意思,所以我想要出去看看。”
“可惜,”松鼠的尾巴耷拉下来,像个投资失败亏得血本无归的冤大头一样,满脸都写着后悔,“我忘记做计划书了,而且出城没走几步就有人想要杀我。”
她睫毛扑闪扑闪,双手合一,真诚道,“感谢曲公子,要不是他,我现在说不定在哪里呢。”
容麒噗嗤一笑,豪爽地拍了拍胸脯,十分大方地许诺,“阿悠以后想要去外面玩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保证比曲吟昙靠谱。”
“真的吗?”
苍舒悠眨眼。
“当然是真的。”
容麒下巴一抬,表现得格外坦荡真诚。
“呜,容容你真好,”她又饮下一口酒,醉的更狠了点,感动得泪光闪闪,“来抱一下。”
容麒张开手臂。
最后,燕期头疼地抱走了醉酒的苍舒悠,而容麟面无表情,扛走了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姐姐。
嬴昭看得有趣,抿了一口酒杯里清甜的梨花酿,偏头对上了拂黎的视线。
小鲛人从外表上看看不出来是个没成年的小朋友,因此宫女们体贴地也给他面前斟酒,不过拂黎没动,蹙眉将酒杯推得更远了一点。
“不会喝吗?”嬴昭难得贴心了一次。
如果让清醒的容麒看到的话,她可能会震惊于向来只会变着法压榨人的王女殿下突然改性了,但是嬴昭忽然想到面前的少年还没成年,稚气得很,还比较孩子气,为了防止他受不了自己跑路,王女殿下出走八百年的良心限时回归,决定表现出上司的关怀来。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拂黎实话实说。
他不太喜欢酒,因为这会让自己失控,而嬴昭支着手臂,望着拂黎发愣,说实在的,她的酒量其实也不怎么好,喝了几杯就有些发晕了,但比起神志不清已经被顺利放倒的容麒和苍舒悠而言,她觉得自己还行。
深沉的天穹上点缀着几颗黯淡的星子,月色太过明亮,星光便沦为陪衬,光线朦胧绰约如轻纱,细碎地滤过后,裁剪出少女精致幽艳的轮廓来。
宴席已经走到结束,最后一个清醒的曲吟昙也被放倒,但他既没有面冷内热的哥哥,也没有认命的弟弟,只能由着宫女把人搬回去,睡得相当投入。
整场宴席,基本只剩下嬴昭和拂黎了。
拂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发热,“殿下是喝醉了吗?”
“可能有一点,”嬴昭回得直接,她侧脸,黑发簇着雪白面颊,小黛山,琉璃瞳,月光不及她半分绝艳,她撑着下巴,袖子滑下半截,露出白得晃眼的纤细手腕,“你陪我。”
“?”拂黎发出一个疑惑的音。
而嬴昭已经拎起桌面上放的梨花酿,捏住少年的衣角,迫使他跟上来。
她走得摇摇晃晃歪七扭八,看得拂黎眉一跳,“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你好吵。”嬴昭对此表现得十分不耐烦,她的酒量实在是浅,拂黎注意了,她其实也只喝了两三杯,但表现得却是喝了好几坛,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原来看起来完美无缺,强大无匹的王女殿下,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拂黎的唇角无声弯起,浅粉的唇色恍若薄樱,在明亮的月夜下点缀出一抹艳色来。
她走回了他们暂居的小院,飞身踏上了屋檐,拂黎恍惚间想起一个多月前,容麒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嬴昭思考的时候喜欢待在树上或者屋檐上。
所以,她现在是在思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