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适合睡觉了。
一连看了两个自习的书,江凌予是真困了,脑袋晕晕乎乎的,等上下眼皮缓慢阖上,支在桌子上托着半颊脸的小臂也顺势往下滑,然后脖子一歪,后脑勺一靠,人就迷糊了。
江凌予整个进入梦乡的动作一气呵成,又顺又轻,就是。
掉笔动静有点大。
靖鹤倾身用指尖勾挑起掉在地上的笔,又侧头看了眼旁边呼吸匀称,睡意昏沉的某人,无声地笑了笑。
—
江凌予是在下课铃响前十分钟醒的。
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的前半段很正常也很幸福,她梦见自己去看了霉霉的演唱会,然后演出结束后还作为幸运观众获得了去后台和霉霉合影的机会,但就是霉霉抱着她摆好姿势准备拍照时,故事开始往离奇方向走。
她就跟脑子抽了一样,突然跑去厕所开始洗脸,结果厕所的水越洗脸越黏糊,然后她就一直洗,一直洗,一直洗到眼睁开。
……
江凌予抻着脖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感觉眼不太舒服抬手去揉,也是在这个时候,食指还没碰到眼睫,手背先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有点黏,又有点湿滑的。
?
“……”
!
念头在脑中刚成型的时候头发丝都立起来了,江凌予感觉有人在她脑袋里开了一枪,瞬间就把她炸清醒了。
江凌予慢慢将手从脸上移开,然后震惊地发现。
拉丝了,
。。。
江凌予强撑着将视线再往下移,果然,课本边缘赫然出现了一小滩,流淌至桌面的,透明液体。
水还挺清,将她绷紧的下颌线和瞪圆的瞳仁照得清清楚楚。
好,想,死。
江凌予突然有种想跳海的冲动,是那种因为走错厕所结果迎面撞上班主任而导致的冲动。
江凌予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侧了侧额,在看到靖鹤低头转笔,神色自若地盯着某张试卷压轴题看,视线压根不在她身上的时候,江凌予有了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和满足。
她又有勇气活下来了。
江凌予呼了口气,然后迅速将桌上那滩碍眼的东西清理干净。
*
晚自习照例是考试。
各科试卷是一起发下来的,题量基本缩减了一半,四节自习就能考完。
江凌予喜欢先甜,所以先做的英语试卷,题目不难,又不用写作文,半小时就搞定了。
等再把语文做完,剩下的对她来说都没差,磨就是了。
“你,”靖鹤见他同桌答题卡密密麻麻的,于是笑着挑眉问,“在练字?”
“……我在做题。”
靖鹤指了指她答题卡左上角的位置,“这题最多用三个公式,你写了十多个。”
“……”
没见过广撒网多捞鱼吗。
江凌予将卷子往一侧移了移,没好气地说,“用你管。”
靖鹤唇边溢出很淡的笑意,肩膀往她那边凑近,嗓音压低,“你是不是也不想做了?”
——
“这也太高了。”
“我接着你。”
“你要是没接住,我摔死怎么办?”
“责任在我,我会第一时间去自首。”
“……”
江凌予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跟靖鹤一起逃学。
踩着靖鹤脊背爬的时候没觉得多高,现在蹲在墙沿向下眺望,心已经凉了半截。
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江凌予自知进退两难。
“呼——”江凌予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刚挪了一点,脚踝处不知道被什么异物碰了下,她这会本就神经高度紧张,刺痒的触感直接让江凌予失声尖叫,“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那“鬼东西”同样也被吓了一跳,软垫打滑,从墙角掉了下去。
靖鹤撑臂,勾手,稳稳当当地接住奶呼呼的一团,“藏獒看你胆小,给你做个表率。”
“我,我真跳了,你可接稳!”
靖鹤低低笑了一声,将怀里的小猫放到地上,说行,他准备好了。
江凌予这回没再犹豫,心一横,眼一闭,从墙沿一跃而下。
靖鹤手劲很大,撑起她两侧肩胛骨的时候手腕都没抖一下,江凌予借着这股力的缓冲,稳当地在地面站定。
江凌予睁开眼,马路对面的汽车乘着晚风从眼前疾驰而过,她呼了口气,“你确定叶漫走了?”
“嗯,晚一开车走的。”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靖鹤揪她校服袖子往前,“快走。”
江凌予甩开他的手:“别拉我!”
——
两人到台球厅时正好一伙从对侧方向来的人碰面。
这会温度还没回升,但那伙人里的男男女女打扮都很凉快,穿的破洞牛仔裤合起来也没半斤重量。
“挺巧啊,好学生也逃学呢。”为首的栗子头男生戏谑道。
靖鹤笑了笑,没回话。
江凌予盯着这人看了会儿,他跟他们一样穿着橙白校服,她觉得有点眼熟,但不记得在学校见过。
“靖哥!”
蓝毛见江凌予也在,先跟她问了声好,然后眯眼指了指刚走过去穿吊带裙的短发女生,说,“靖哥,肖武又领新女朋友来了,这个月第四个!他可真有本事!”
靖鹤挑眉:“羡慕?给你介绍一个?”
江凌予看见蓝毛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速度跟某人有一拼。
“不……不是,”蓝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视线乱飘,“不过我年纪也不小了,其实,其实也可以尝试看看,靖哥如果你要……”
“舅。”
靖鹤没再听蓝毛“胡言乱语”,笑着喊了迎面过来的男人一声。
江凌予记得他,她在集市上见过。
男人歪着脖子咿呀咿呀地问了他几句什么,靖鹤点点头说待会他会解释,刚要跟江凌予介绍男人,她先微笑打上了招呼,“舅舅好。”
靖鹤突然觉得自己的忧虑很不必要,她并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不适,她的笑容很真诚,她看男人的眼神和看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区别。
“这是我舅,你叫什么舅舅?”靖鹤搭上男人的肩,唇角噙笑,“攀亲戚不打折。”
“……”这人小学毕业了吗。
“你先带她玩玩。”靖鹤撂下这句,跟男人往门口走。
——
靖鹤是在十分钟后回的,争端也是在这时起的。
“你他妈挺会玩啊,调戏老子的女人?”是肖武的声音。
四周的台球桌只剩零星几个人,正中央的LED灯下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靖鹤皱眉走近围观的人群。
肖武说着上手扯蓝毛的衣领子,劲很大,瞬间撕破了一个豁口,眼见蓝毛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气,江凌予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用力踩了肖武一脚。
踩踏的疼痛果然让肖武立刻松开了手。
然而下一秒,肖武便抄起台球杆朝她甩了过来。
江凌予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如猛兽般扑过来的球杆,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厘米,一毫米,要砸过来了!
江凌予闭上眼,唇线绷直,心率直线加速。
然而想象中疼痛并没有到来,江凌予睁开眼,睫毛扫在悬停在空中,光滑的球杆表面,紧接着又嗅到一股非常浓烈的尼古丁气味。
是熟悉,难闻的烟味。
靖鹤掂着手里的杆子,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勾着恰好的弧度,看向对面怒形于色的男生,语气温和。
“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