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辙噎了一下,收回探视的目光挪了挪椅子,重新拿起笔。
磨。
继续磨。
“林辙,”江凌予彻底放弃了,再磨下去她精神就要崩溃了,“你帮我看看这道题。”
“好。”
江凌予搬着椅子往林辙身边凑了凑,将卷子推到两人中间,指着18题第1小问,“这个。”
林辙看过去,拿笔的指尖一僵。
“……”
无从下笔。
那道题的题干已经被江凌予勾画得面目全非,乌黑一片,题干下面的答题处则挤满了歪歪扭扭的解析步骤,能看出来解题的人此刻心情很不佳,卷子被笔尖戳了好几排凸起的小洞,看上去还怪瘆人的。
“……这张试卷我刚做完,”林辙看看卷子又看看江凌予,眨了眨眼,“用我的吧。”
江凌予下巴抵着桌面,无所谓道:“都行。”
讲题的林辙和平时的林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平时的他是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冰山,而当讲起题来,这座冰山就融化,蜕变成了盛满岩浆的火山,濒临爆发边缘。
江凌予甚至觉得他比教物理的老韩头还吓人。
后者是将怒意不满都写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上的人,林辙则是将一切情绪都收敛的干干净净,虽然面上毫无异常,但那双黑润润眼睛直视她的时候,江凌予感受到了那里漫出来的,彻骨寒意。
“林辙,我懂了,”江凌予揪着卷子一角默默抽回,怕对方不信又笃定地点了点头,“真懂了,等看着你写的步骤再消化消化就好。”
“行。”
江凌予吐了一口长气,垂眸继续抽卷子。
然而那卷子就像粘了胶水一般,江凌予用力拽了拽还是没扯动。
江凌予看着林辙覆压在试卷之上的,似白玉莹润透亮,青筋凸显的手背,倒吸了一口凉气。
视线顺着手背向上,江凌予看到了林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平静眼眸。
“既然懂了,那你给我讲一遍。”
“……”
栽了。
“……”
江凌予彻底泄气了,松开拽着的卷子,手往桌上一摊放弃挣扎,“好吧我没懂。”
已经讲过三遍了。
还不懂。
林辙压住隐隐作祟的焦躁,语气平淡道:“哪不懂?”
“说实话一开始就没跟上,”江凌予说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你讲得好快,我还在想这步怎么来的,你就跳到下一步了,那…那我怎么跟得上嘛。”
“所以,”林辙咬了咬下唇,脸色发青,“讲了三遍你一点也没听进去?”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
江凌予说是。
“跟不上可以直接说,”他那么详尽认真的讲解居然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林辙心里又气又无奈,“你有没有脑子?”
明明下午才夸过她的,怎么变脸这么快。
江凌予努着嘴反驳道:“当然有,你不是才说我脑子很聪——”
两秒后。
江凌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未经开发的大脑?
这哪里是夸人的话,明明是拐着弯说她不动脑!
“林辙!”
下一秒,江凌予紧攥的拳头就往林辙身上招呼。
野蛮的,猛烈的,有怨气的。
“很疼!”林辙捂着自己被砸得作痛的胸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怒目圆睁的少女。
不是,他还没说什么,她生哪门子气?
江凌予狠狠往桌上一拍,猛地起身,一手按在桌沿,一手拽在林辙的椅背拖着他向前。
木质凳腿摩擦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林辙的呼吸瞬间错乱,平淡眼眸一下子失了方寸,波光流转。
黑色中性笔从林辙手里脱落,砸在鞋尖。
林辙将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作防卫状,脑袋微微后仰,嗓音也变结巴,断断续续的,“你…你要干什么?”
咫尺远近的距离让两人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微不可闻的孱弱呼吸。
林辙眸中的江凌予怒意在一点点汇聚,而他的脸也越来越发烫,濒于沸腾。
“林辙!”江凌予瞪着林辙,愠怒的斥声像是一枚子弹,随时要击碎他那颗扑通乱跳的心脏。
“咔”一声响。
紧闭的屋门在这时敞开。
白炽灯明亮的光束透过大敞的房门映射屋里两个交叠的身影,昏黄房间与粲然光辉相交织,纠缠。
两人同时向屋外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