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郎君早等在灵素庄外,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才见一道白影姗姗而来。
他心中微起涟漪,待楚清荷缓步而近,不禁向前两步,轻声道:“你来迟了。”
“谷主召集众人议事,有些耽搁了。”楚清荷语气淡然,目光在夜郎君身上轻轻一扫,“让你久等了?”
“倒也不久,只要楚姑娘不是为了照顾你那师兄而冷落在下……我多等几个时辰又何妨?”夜郎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期待,或者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
楚清荷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旋即恢复了那清冷如霜的神色,淡淡道:“我岂会因私废公。”
“和他在一起便是私事,和我在一起……便是公事?”夜郎君低笑一声,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楚清荷的手腕,“走吧,今日入宫有人接应,比上回应当要顺利不少。”
夜郎君的轻功绝高,哪怕带着一人也依旧灵动矫捷。夜郎君熟练地避开宫中的守卫,很快来到柏晴柔所在的春禧殿外。接应两人的洒扫宫女提着半盏昏黄油灯,将两人引入殿中。楚清荷随着转过回廊时,见朱漆雕花窗棂上积着经年累月的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夜郎君借着月光看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不觉放柔了几分:“可是觉得这春禧殿……太冷清了?”
“简直不像有人住着。”楚清荷指尖轻轻划过廊柱上剥落的朱漆,抬眼便看见檐角蛛网在夜风中摇晃,青砖缝隙里钻出几簇枯草,连回廊灯笼都未点全。
夜郎君嗤笑一声,靴尖碾碎半块松动的砖石:“那昏君向来冷心薄情,柏才人初入宫时,也是颇得圣眷,只因一场大病坏了嗓子,就被皇后赶到这鬼地方,恐怕巴不得她早死呢。”
楚清荷闻言一怔,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四周:“你倒是对这深宫知晓得透彻。”
“不说这些了。”夜郎君想起当年身为皇子时常刻意寻冷清之处嬉闹,这春禧殿后院也是他常来的所在,如今故地重游,难免有些感慨,“冷清些也好,在此服侍的都是我们的人,行事方便,皇后还刻意让人克扣柏才人的用度,寻常宫人可不愿到春禧殿做这苦差事。”
昨夜夜郎君已与楚清荷讲了他的谋反大计,虽未提到缘由,但楚清荷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只是夜郎君的势力似乎已经远远出乎她的预料,竟能将手伸到皇宫中来,还与皇帝的妃子有所勾连。
她不禁对夜郎君的手段和城府感到一丝忌惮,但两人已是同路之人,若无他的助力,自己想要杀那昏君复仇可谓千难万难。
进入内室,那引路宫女自出去望风,柏晴柔的贴身宫女雨浓将两人迎入屏风后,只见柏晴柔身着一袭青衣坐于窗下,面前摆着一把古琴。她的琴声清越动人,只是脸色苍白,咳嗽连连,似乎每咳一声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娘娘,郎君大人带了大夫来为您诊病。”雨浓扶着柏晴柔起身,柏晴柔见那来人一袭黑袍,身形隐于暗处,神秘莫测,心知此人便是沈墨所言的‘夜郎君’。另一位来客则戴着雪白面纱,身材曼妙,想必是沈墨提到的名医,当即就要盈盈下拜。
“柏才人身子弱,这些虚礼便免了吧。”夜郎君微一挥袖,袖风将柏晴柔的身子稳稳托住,雨浓,忙将她扶到一旁的软凳上坐好,又取出脉枕放在桌上。楚清荷指尖轻点柏晴柔皓腕,随即微微一颤,只觉其脉象浮涩异常。
“确是中毒无疑,且娘娘遭下毒绝不止一次。下毒之人先是让娘娘中了朱砂之毒,又将几种相克的毒物掺杂在一起,使得毒性在体内潜藏更久,发作起来也更猛烈。如今毒质淤积在体内,还需费些时日方能疗愈。”
楚清荷取出贴身的药囊,从一个小巧的瓷瓶中倒出一颗淡黄色的药丸,小心递了过去:“请先服下这颗解毒丸,能暂时缓解咳症。”
“多谢姑娘。”柏晴柔接过药丸,未有迟疑毅然吞下。她的嗓子受损,说话声音十分嘶哑,楚清荷见状,便转向雨浓问道:“这毒并非一朝一夕所能下成,想来是有人长期在娘娘的饮食中动手脚,姑娘能否与我详细讲讲?”